宋文杰愣了,看着她笨拙的后退。先生见他抬着头,也跟着抬头,众人都看见了树荫间的那抹葱绿色。
“何人在树上窃听?”
先生陡然大喊一句,南萍儿吓了一跳,宋文杰刚要说“小心危险”,她便踩滑了脚。树下的人大惊失色,默契的后退,腾出一片空地。宋文杰不退反上前,紧张伸出双手。
她像一片绿叶,正正落入他的掌中。四目相对,彼此的心都跳的好快。
南萍儿把头埋在宋文杰的胸前,双臂环住腰:“我常常觉得,我们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可能是上一世,亦有可能是上上一世,或者更早也说不一定。”
宋文杰笑道:“每个人转世前都会喝孟婆汤,忘掉前尘往事,若我们上一世就认识,那我肯定是忘记了你。”
“可我也听说,执念很深的人,会记得前世的一些事情。”南萍儿坐了起来,望着宋文杰,认真道:“我经常做那个梦。梦见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立在桃树下。”
草长莺飞,桃花纷纷,树下的少年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眼含笑眉含情。
“你对我伸出手,叫我过去,你知道你喊的是谁吗?”
宋文杰温柔道:“一定是萍儿。”
“不是,是芩兰。”南萍儿摇头,“你说,芩兰,快来,我带你去骑马。”
“芩兰?”宋文杰眨眨眼,脑中断断续续的闪过一些片段:“我好像也在梦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芩兰,芩兰……”
那个穿着粉色裙衫,巧笑倩兮的女子,挥舞着手臂,脆生生的喊着,喊着……
“廷烨?”
“对,你的名字就叫黄廷烨。你也做过那个梦对不对?”南萍儿激动的点头,泪光闪闪:“宋郎,我们真的前世就认识。难怪纸鸢一个劲儿的朝书院飞去,明明不在你的上方,却恰好落在你的桌子上,它就是指引我来找你。它就是想让我找到你……”
她扑进他的怀里,低声啜泣。
宋文杰拍拍她的肩,神色落寞。
“宋郎,上一世我们没能在一起,你死在了战场上。这一世为什么还是不能在一起呢?他们,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从树下掉下来,南萍儿安然无恙,只擦破掌心一点皮。宋文杰的双臂不同程度的骨折,修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康复。知道他是因为救南家那个丫头才受的伤,宋老爷勃然大怒,不仅拒绝了南萍儿上门道谢探望,还将她辱骂一通。
那时两人才知道,两家是仇家。
但两颗年轻的心早已牢牢的栓在一起,彼此间谁也离不开谁。为了阻止两人来往,南家将南萍儿锁在屋里,宋老爷给宋文杰定了一门亲事,一月后就成亲。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逃离,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安稳之地,能让两人相守到老。
“为什么我们是仇人的孩子,为什么相爱却不能相守?是不是上天在惩罚我们?”
宋文杰柔声安慰:“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以后会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让你我分开。”
南萍儿抬起头来:“宋郎,我们出来大半年了,爹和宋伯父消气了么?”
“或许,消了罢。”宋文杰迟疑道,微微蹙眉。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家了。”南萍儿深深凝望着宋文杰,捧住脸颊。曾经多么俊朗的面容,意气风发,无数次她都沉沦在那双如秋日一般温暖的眼波中,如今被生活折磨的毫无光彩,只剩担忧和疲惫。
“我想爹娘了,我想回家,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再求求他们,我相信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南萍儿恳求道。
宋文杰温柔一笑,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点头道:“好,明日我们就回家。”低头在她冰凉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要赶很远的路。”
“好。”
南萍儿似用尽了力气一般,手垂了下去,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满足的笑。
房梁上两点幽幽绿光缓缓移动,一只黑猫跳了下来,轻盈无声,慢慢靠近依偎的两个人。
醉红楼的池塘昨晚破了冰,饿了一个冬的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祈祷有好心人的投点吃食。念念坐在栏杆旁,捻起鱼食,洒进池塘,鱼儿跳跃的更加欢快,池塘像一锅沸腾的开水,扑通扑通,好不热闹。
段三平从月门那头过来,看到廊檐下的念念,高声呼喊:“念念姑娘。”
“段大哥?”念念洒完最后一把鱼食,放下水晶荷叶碗,拍拍手,起身道:“段大哥,何事慌张?”
段三平一面喘气,一面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那是一张纸,纸上有个女孩的小像,右侧有几排蝇头小楷。
“这是,阿宝。”念念惊呼,手微微颤抖。
段三平喘够了气,点头道:“是啊,我瞧着也像,可又怕认错了,故而拿来让你看看。还真是那丫头。”
念念喃喃道:“没想到阿宝竟是岳掌柜的孩子。”
“嗐,瞧你都开心的糊涂了,一个姓卢,一个姓岳,这能是一家人?”段三平道,“发传单的伙计说,这是他们掌柜一个合作伙伴叫帮忙发的。”
之前一个神秘的阎公子,现下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兴记茶庄帮忙,这小妮子的背景不简单呐。段三平心道。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醉红楼怕是……
一旁的翠心道:“不知道阎公子看到传单了没有。”
念念道:“阎公子这几日都在客栈照顾阿宝,一步也未离开,想来是不知道的。段大哥……”
段三平回过神来,用眼神问“怎么”?
“段大哥,我马上得去黎月客栈,帮忙赶车。”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