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阿宝2
君似剑2021-09-15 12:203,957

  妇人离开后,阿宝拉着卢韦氏的衣角撒娇,“娘,阿宝肚子饿了,想吃栗子糕。”

  贵公子道:“你想吃栗子糕,正巧我也喜欢,只是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太熟,你可以告诉我,哪家的栗子糕比较好吃吗?”

  卢韦氏一听,慌了神,莫不是让阿宝说中了。忙道:“抱歉公子,我家小女太小,虽说是在这县里长大的,实则除了家里的那条巷子,对哪里都不熟悉,恐怕不能帮助公子了。”

  阿宝道:“娘,我知道哪家的栗子糕最好吃,不就是李大叔的李记糕点铺吗?你不让我去,是担心他是骗子,我被他骗走了吗?”

  贵公子不怒反笑,合上折扇打在掌心,道:“哎呀,你这么聪明,我如何骗的了你。”

  阿宝得意道:“那当然了。放心吧娘,阿宝经常一个人去的,路上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啊,可阿宝每次都平安的回来了不是?再说了,你刚刚不是说这位公子看起来面善,不像坏人吗?”

  卢韦氏有点语塞,拉过女儿低声道:“你这孩子,娘也就是随口一说,坏人好人岂是眼睛能看明白的。这位公子一看就不简单,不是我们这种老百姓能得罪的。”

  阿宝点点头,又道:“就算他是骗子也不会现在骗,因为你知道是他带走了我,你也记住了他的样子,如果我不见了,他最有嫌疑,会被知县大人抓进大牢,挨板子的。我猜,他不会这样做,至少现在不会。”

  贵公子真想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赞同道:“我最怕挨板子了,所以我不会骗你走的。”

  阿宝扬起了脑袋,如果有尾巴的话,大概已经翘上天了。卢韦氏讪讪道:“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

  贵公子起身,抬袖拱手:“夫人,请放心,在下不是人贩,真的只是想让阿宝姑娘带着在下去买栗子糕,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贵公子放低了姿态,表明了态度,阿宝又一个劲儿的撒娇,卢韦氏不得不同意,“好吧好吧。”从荷包里倒出五个铜板交给阿宝,“拿好了,别弄丢了。”

  阿宝点点头,对贵公子道:“你跟紧我哦,不要走丢了。走丢了,我不会去找你的,你也就吃不到栗子糕了”

  贵公子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身后的卢韦氏嘱咐:“阿宝早去早回,不要贪玩。”

  阿宝回头道:“知道了,娘。”

  李记糕点铺门前两摞高高的蒸笼,热气氤氲,远远的便闻到香香甜甜的味道,阿宝兴奋的跑过去,排在人群中的最后一个。

  “阿宝来了,是不是又想吃大叔家的栗子糕啦?”李大叔年约四十,面容和善,笑呵呵的跟阿宝打招呼。

  阿宝点点头,“李大叔,我要两块栗子糕……诶,这个是什么,好好看。”

  另一屉蒸笼里放着六块形似樱花的糕点,粉色的,闻起来没有栗子糕那么浓郁的香甜味,仔细闻却有股淡淡的樱花香。

  李大叔道:“这是樱花饼,你婶婶新做的,客人反响还不错,你想尝尝吗?大叔送你一个。”

  阿宝从樱花饼上移开视线,正色道:“不要了,大叔做生意也很辛苦,我怎么能吃白食呢?要是被娘知道了,我会挨骂的。”

  “你不告诉你娘不就行了。”

  “不行,做人要诚实,我爹说的。”阿宝义正言辞道:“我就要两块栗子糕。”踮起脚,把手心里的五个铜板,放在桌子上的木盆里。

  “行,等阿宝过生日。大叔给你做一个大大的樱花饼送给你。”李大叔装好栗子糕,抬首望着下一位顾客,也是先愣了一下,随后笑脸相迎。

  “这位公子要买什么?”

  ——再有钱,也是要吃东西的,是不?

  贵公子道:“一块栗子糕,一块樱花饼。”

  李大叔麻利的把两块糕点分别包好,道:“一共七文钱。”

  “我没有铜板。”贵公子递过去一块碎银。

  李大叔为难道:“这,小店找不开啊。”

  贵公子接过纸包,放下碎银,随意道:“找不开,便不找了。”放下碎银,转身离去。

  阿宝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贵公子提着糕点,跟在阿宝身后。

  “阿宝,前方有卖果汁的,你想喝吗?”

  阿宝停下脚步,舔舔嘴唇,“想,可是我没钱了。”

  “你帮助了我,我应该谢谢你,所以果汁我请你喝。”

  阿宝想了想,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那,等我有钱了,我再请你喝,这样就公平了。”

  贵公子指着摊位上挂着的木牌道:“你想喝什么口味的?”

  阿宝眨眨眼,“我不认识字。”

  贵公子微微蹙眉,一一念给她听,当念道桃汁时,阿宝立刻道:“桃汁,桃汁。”

  果然,还是喜欢桃子。

  果汁摊右侧有两张桌子,摊主把装着果汁的子杯放在桌子上,杯子是竹子制成的,桃汁的酸甜混合着淡淡竹香。阿宝坐在板凳上,还差五公分才能及地,两条腿不停的晃来晃去。

  阿宝一手拿着栗子糕,一手端着桃汁,发现对面的公子既不吃糕点也不喝果汁,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你不是很喜欢栗子糕吗?”

  “我见你比我还喜欢,不如我这一块也送给你。”

  “不要了。”阿宝垂下眼,小小的咬了一口,吃相较之前优雅了许多。

  贵公子突然道:“你可知道,你的这双眼睛真是与她一模一样,一样的漂亮,她的眼里也有星星。”

  阿宝似懂非懂道:“她,是你的娘子罢?”

  “是啊。”公子的神色倏地有些落寞,声音也低沉了一些,“我,其实很爱她,奈何不懂得珍惜,故而她离开了我。等到她离开,我才知道,我多么的思念她。”

  阿宝抿了抿嘴,道:“对不起公子,我不知道你的娘子离开了你,不过你别伤心,也许哪天她想明白了,还会回来找你的。”

  贵公子笑道:“是吗?若是她不回来本公子应当如何是好?”

  阿宝鼓起脸颊,没好气道:“不回来?不回来,你再娶一个呗,喜鹊胡同里黄德顺叔叔就是,他娘子去世没过多久又娶了一个更加年轻的,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可高兴了。”阿宝突然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

  “不过那个新婶婶很懒,只爱打扮自己,从来不帮大叔和她婆婆的忙,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管。我爹爹常说娶妻子就要像我娘这样,又贤惠又勤快的。”

  贵公子咧开嘴,揉揉阿宝的脑袋,“那你长大了,会像你娘这样贤惠又勤快吗?”

  “当然啦。”阿宝拍着胸脯。

  贵公子认真道:“那我到时娶你可好?”

  若是阿宝大一点,便能看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眸子里浓浓的情意,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都会为之脸红心跳。

  阿宝嫌弃道:“我才不要,等我长大了,你都成糟老头了,走路不利索,牙也会掉光的,我还得照顾你。”

  贵公子哈哈大笑。

  “我是神仙,永远不会老的。你信不信,等你十八,我还是这般模样?”

  阿宝正色道:“我娘说了,撒谎长长鼻子的。你撒谎不仅得罪了神仙,还会长长鼻子……”阿宝屈起右手中间三根手指头,把大拇指顶着鼻尖,当做长长的鼻子,挤眉弄眼。

  “要是这么长的鼻子,你就一点也不好看了,谁也不会嫁给你。”

  贵公子又笑道:“你这般有趣,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伸出手去,本想捏捏脸蛋,却只擦掉她嘴角残留的栗子糕。

  阿宝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轻声道:“我娘说的对,你真的不是坏人……”

  “阿宝。”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宝猛地转头,挥手,“姐姐,你回来了。”

  卢晴柔现今十岁,年初开始在灵犀布庄学习织布绣花,燕尾巷离万阳街不远,她每日都步行去。她年纪虽小,学的特别认真,针线活比大她的学徒们做的还要细致,沈夫人特别喜欢她。灵犀布庄是管午饭的,但今日沈夫人带来她亲自做的糕点和新鲜的果品,每人都得了一些,卢晴柔舍不得吃,想带回家给爹娘弟妹尝尝。

  没想到在半路上看到了阿宝。

  卢晴柔责备道:“阿宝,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多危险啊,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吃的什么东西,娘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姐姐。”阿宝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糯米牙,“我在吃栗子糕,我给你也留了一块。”阿宝指着桌子上的纸包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呢,我给你介绍。这位公子是……”

  不等阿宝说,卢晴柔慌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怎会和一陌生男子在一起,这栗子糕可是他给你买的?”

  阿宝摇头,“买栗子糕的钱是娘给我的。”

  卢晴柔拉着脸:“阿宝,娘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叫你不许乱跑,不许跟陌生人讲话,尤其是男子,万一对方是人贩,或者居心叵测,将你拐卖了去。你当如何是好?”

  阿宝拉着姐姐的手:“哎呀,姐姐,你们平时教我的,阿宝都记在心里,但这位公子不是坏人,只是他碰巧也想吃栗子糕,却不知道哪家的栗子糕好吃,我便和他一路来了,这事娘也知道。”

  卢晴柔将信将疑道:“娘也知道?”

  “嗯。”阿宝睁圆眼睛,用力点头。

  卢晴柔拉着妹妹走到贵公子身边,学着大人模样,福个身:“小女子卢晴柔,是阿宝的姐姐。方才言行有失分寸,误会了公子,向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贵公子含笑道:“无碍,有你这般心思缜密的姐姐,是阿宝的福气。阿宝……”他招招手,阿宝走了过去,贵公子捏了捏她的脸蛋。

  “今日谢谢你带我来买栗子糕,我很开心。”贵公子伸手摸摸阿宝的头顶,将那包糕点放到她手里。

  “樱花饼和栗子糕都送给你了。阿宝,你该跟姐姐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要离开了吗?”阿宝竟有些不舍,垂着眼,攥着手里的糕点。

  贵公子点点头,“是时候离开了。”

  阿宝突然想到他的娘子,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你的娘子?”

  贵公子摇头,笑道:“已经找到了,她现在很幸福,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我也不必再去打扰她。”

  阿宝眨眨眼,小嘴微张,看起来有些着急。

  “可是,那,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会孤单吗?”

  贵公子幽幽道:“我早已习惯。”转而又揉揉她的头发,“阿宝的笑容很美,我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笑容,所以你要一直这么开心,这么美丽下去,今日一别,希望……”

  贵公子欲言又止,只深情的凝望着她,仿佛要将那个人儿深深地看进眼里,装进心里。

  阿宝认真道:“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十安县可不是只有好吃的栗子糕,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地方,等你下次再来,我带你去。”

  望着贵公子踽踽独行的背影,阿宝的心里没来由的伤感,她不知道这种伤感叫什么,亦不知因何而起,只知道此时有一句话一定要说。

  阿宝大喊一声“公子,等等”,贵公子停下脚步,回头,眉间含着疑惑,阿宝小跑两步,小小的脸上写着坚定不移,大大的眼里扑闪着情真意切。

  “你不要太难过了,我想你的娘子和我一样都是误会你了,总有一天会明白你对她的真心,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贵公子抿着唇,良久后舒展眉头,点了点头,前行两步,又回头微微一笑,那个笑犹如枝头上倏然绽放的梅花,给那凛冽的冬日增添一抹暖暖的绯色。

  “后会有期。”阿宝用力挥手。

继续阅读:第五章重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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