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夫动作慢吞吞的,吃惊的望着端坐于床尾的人,咳了一声。
冥王亦吃惊:“先生为何还不开始把脉?”
陶大夫扯着嘴角:“你让老夫蹲在地上把?”
冥王指着他背后道:“那边有凳子,先生且坐,在下将阿宝抱过来。”说着便伸手。
陶大夫忙阻止:“行了行了,你别折腾她了,搬个凳子不比抱个人轻松。”放下药箱,嘴里咕哝“年轻人啊,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没有道德”芸芸,自己拉过一个凳子,坐下去,又才慢吞吞的打开药箱,拿出脉枕放在床上,示意那位不懂事的年轻人将病人的手放到脉枕上去。
又取出一方丝绢盖在手腕上,方才一手抚须,一手搭上阿宝的脉搏。
“被子掀开,烫的都能煎蛋了,你想把她烧糊么?”
冥王依言将厚重的被子掀开,阿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窗户也要打开,通风。”
冥王道:“外面在下雨,冷风进来,会不会加重病情?”
陶大夫冷笑:“你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
冥王起身打开卧房的窗户,陶大夫的胡须在风中乱舞,投去迷离的目光。冥王恭敬道:“这么大,可行?”
陶大夫把一缕胡须从眉毛上摘下来,淡淡道:“年轻人,做事用点脑子,你开这里的窗户是生怕病人好起来么?”
冥王的脸色变了变。陶大夫有点开心了。看来他对年轻人的质疑和不搬凳子这个行为耿耿于怀。
冥王袖袍一甩,两扇窗户陡然合上,发出砰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特别突兀,昏睡的阿宝都睁开了眼睛。只见他大步走向前厅,一掌推开巨大的青花瓷瓶旁边的窗户,他似乎很用力,窗户却开的恰到好处。
冥王坐回床尾,道:“抱歉,把你吵醒了。”声音柔的陶大夫打了个冷战。
“醒了正好,伸出舌头,让老夫看看。”
看完舌苔。陶大夫又掀开阿宝眼皮看了看眼珠,眉头紧锁,拉着脸:“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孩子病的如此严重了,才知道请大夫,再晚两日,风寒转成肺痨,老夫亦无回天之力了。”
语气很重,冥王知道他并非公报私仇,而是站在大夫的角度替病人考虑,态度异常恭敬:“让老先生费心了。”
这话陶大夫特别受用,方才的戏弄和此时尊敬,让他已经原谅了年轻人的质疑和不帮自己搬凳子的错误。
陶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蓝色瓷瓶,扒开木塞,倒出两粒褐色小丸,道:“来,把这个清肺丹给她吃下去。此药清肺止咳,清热解毒,乃是老夫自己研制的,效果甚好,别的地方买不到。”
阿宝吃下去后,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整个人十分通泰。
“谢谢爷爷。”阿宝的声音娇弱无力。陶大夫露出怜爱的笑:“乖,爷爷这就给你开药去,吃了就能好。”
冥王赞道:“先生真乃华佗扁鹊在世,在下感激不尽,待阿宝痊愈,定登门拜谢。”
“医者仁心,理应如此,不必刻意讨好。”
陶大夫写了药方,告知冥王要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晾到温热后配着清肺丸服下,一日三次。又叮嘱他如何照顾病人,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发汗后如何处理,若有情况第一时间去济世堂找他。
冥王一一记下,将陶大夫送到门口,陶大夫露出高深莫测的笑,飘然离去。
“你在笑什么?”冥王看着偷笑的阿宝,也露出笑容。
“他说你是我爹……”阿宝吃吃的笑,藕粉色的纱帐轻轻颤抖,“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我这么大的女儿。”
冥王笑道:“我亦觉得亏了,那你说做什么比较合适?”
阿宝沉默片刻,摇摇头。
“你爹娘一定非常的担心你。”冥王摸着阿宝的额头,体温似乎降了一些。
“我本想明日便送你回十安县,但你受了风寒,又发起了高热,大夫说你需静心修养,不宜舟车劳顿。只能让他们多担心几日了。”
已经整整十日了,十安县寻了个遍也不见阿宝的身影,南蜀郡那边也未传来任何消息,卢韦氏心力交瘁,担惊受怕,一病不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嘴里一直念着女儿的小名,这会不知又梦见了什么,泪水从禁闭的眼中接连溢出,打湿了枕巾。
卢晴柔做好了饭,怯怯的喊:“爹,您吃点饭吧。”
卢铁生愁眉不展,长叹一声:“你和大勇去吃吧,爹没有胃口。”
为了找阿宝,卢铁生请了个无限期的假,工头很纳闷,卢铁生说出了原委。他的岗位很重要,工头不但没有不满,反而预支了半年的工钱,还说过两日去南蜀郡进货也会帮他打听阿宝的消息。
几乎是不分昼夜的寻找,人消瘦了一大圈,胡须也没空修剪,看起来邋遢落魄。可阿宝仍不见踪影,除了唉声叹气,卢铁生已无计可施了。
卢晴柔道:“可是爹已经两日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会像娘一样病倒了,若是爹也病倒了………”
卢铁生忽地站起来,神色坚决:“柔儿,你照顾好娘,爹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爹你去哪儿?”卢晴柔追了出去顺手拿上一把伞,可院子里已没有爹爹身影。
她有点想哭,泪水在眼眶打转,望着墨一般的天空祈求:“观音娘娘,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请你们一定要保佑妹妹平安无事,早日回来,娘的病才能好,爹爹也不会伤心难过。若是如愿,我宁可折寿偿还………”
卢铁生去了桐花街,若是还有找到阿宝的可能,那便只剩沈渭了。沈渭曾是乡试的解元,本有机会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因兄嫂遭遇不幸,为照顾他们年幼的孩子,弃文从商,接管生意。他生意做的很广,全国各地皆有熟识的人,若是他能帮忙,找到阿宝的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