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在茶庄还是布庄呢?”
刚出桐花街,就看到飞奔而来的四喜。
他说,掌柜的和一个人打架了。
他说的非常夸张,阿宝以为出人命了都,提着一颗心,急匆匆的去了酒楼。
跟程文友打架的是卢大勇。
人命没有出,不过两人都受了伤。程文友只是手背有些破皮,卢大勇要严重点,脸上额头都是红肿淤青,走一步就痛的龇牙咧嘴,梗着脖子的样子像他那只都输了却又不服气的鸡。
“我看看,我看看。”阿宝心疼的不行,拿出手帕去擦血迹,“疼不疼啊?”
卢大勇没说话,别过头去。
“姐夫,你怎么下手这么重?”阿宝有些恼怒,语气不慎重了点。
程文友没有说是大财和五福帮忙踢了几脚,他们不认识卢大勇,若不是他拦着,还要送衙门去。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架?”
早知道他们两个不对付,从没想过有打起来的一天,还是在酒楼里。
但卢大勇从不来酒楼,也没有说是自家妹妹开的,来白吃白喝,相反是个很忌讳的话题,谁跟他说这些就要翻脸。
程文友表情很平淡,看起来没有卢大勇那样生气:“你让他自己说。”
阿宝拉着脸:“哥,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惹姐夫生气的话?”
卢大勇一声不吭,拖着腰,一瘸一拐的走了,阿宝大声道:“先去医馆看看,别让爹娘知道了。”又拿了些银子催五福跟上去。
转身问程文友:“姐夫,你说实话。”
程文友沉声道:“我发现他偷钱。”
“什么?”阿宝差点惊掉下巴:“偷钱?多少?”
“至少五百两。”
“五、五百两?”阿宝震惊的望着程文友,“姐夫你是不是看错了,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是你误会了?”她说的很小心,知道程文友不会撒谎,但也不相信哥哥会做这种偷钱的事。
程文友叹了一口气:“阿宝,你是不知道,我看到过两次了,他在赌坊赌钱,这次想必是输了没钱还,又不敢告诉爹娘,所以才想来偷。还说让我给他保密,赢了就还回来,我没有挖苦他,但不允许,他便生气了。”
阿宝静默片刻后道:“姐夫,爹娘年纪大了,尤其是爹受不得刺激,你不要告诉他们,我代哥给你道歉。姐姐那边,也请你保密。”
程文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四喜上来说:“老板娘,掌柜的,柳公子来了。”
阿宝没好气:“来了就去招呼呗,这也要告诉我。”
“但柳公子一定要见你。”
“让他等一下。”阿宝看着程文友的伤口说:“要不要处理一下?”
“没事。”程文友摇头,“我就不去了。”说着便起身离去。
“月棠。”阿宝进门看到一个姑娘和柳月棠笑嘻嘻的聊天,着实诧异了一下,还有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来。
那人笑盈盈的看着她。
阿宝张着嘴,忘记了发声忘记了走路,半晌又惊又喜:“是你,是你……”
方学义点头:“又见面了,阿宝。”
阿宝是真的开心,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方学义,虽然眼角添了皱纹,鬓角白发依旧,看起来苍老了一些,但双目散发别样的光彩,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方哥哥。
翠心不在,大约是遇见了命中之人,阿宝也没问。
“你们怎么会认识?”
方学义道:“初到蜀地,有些难以适应,我去医馆抓药便认识了柳公子,得知此地是十安县,便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竟是他的朋友,所以请柳公子带我来找你了。”
其实是柳月棠带回来的。
他和观世没事就满世界溜达,那日正巧遇见受了伤的方学义,因为在荒郊野岭,无法医治,便带了回来。
柳月棠让他不要说出这个秘密,因为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他也不想因为暴露了观世非人的事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学义游历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对于自己能瞬间来这里也不奇怪,十分感谢柳月棠的救助,没想到此地恰好就是十安县。
“哦,那这位姑娘是?”阿宝以为她也是方学义带来的,这么漂亮可爱,难免不会动心罢?
观世大方道:“我叫关小静,我也是柳公子的朋友。”
“哦。”阿宝恍然大悟,蓦地想起了那日在荷塘看到的身影,会不会就是她?
再看柳月棠宠爱般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方学义赞叹道:“你真厉害,现在竟是老板娘了。”
阿宝笑道:“我一直都是老板娘啊,只不过小店变大了。对了,都饿了罢,我去厨房准备饭菜,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方大哥,这次别着急走,多留几天,我好好招待你。”
说着人已出了门,没多久又回来了,四喜和五福端来一些糕点,茶水,给观世准备的是果奶。
观世马上伸手拿走了糖葫芦。
方学义喝了一口茶:“听柳公子说你成亲了,我来晚了,来的也突然,什么都没准备。”
阿宝略带歉意:“是我成的太突然,没来及通知你,他们刚知道时也都吓了一跳呢。”笑了笑:“什么都不用准备,你还记得我,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方学义点头:“我很高兴,令仪应该也很高兴。”
阿宝不想触碰他心里的伤痛,兴奋的问:“方大哥去了这么多地方,一定见过很多特别的事情,快讲给我听听。”
方学义道:“是了,柳公子还建议我写成话本,一定大卖。”
阿宝嗯嗯的点头:“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看话本了,你要是出书,我一定是你最忠实的读者。”
方学义便讲了他印象最深的一段经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说给我听听。”听四喜说阿宝和柳月棠在雅间,本还有些生气,却没想还有其他人,马上摆出亲切的微笑。
柳月微笑着招呼:“勤之来了。”他知道冥王根本不想理他,但为了不让阿宝怀疑,两人在她面前还是一副友好和谐的画面。
冥王点了点头。
阿宝招招手:“夫君,给你介绍一个人。”
方学义诧异道:“这是你夫君?”
阿宝也诧异:“是啊,怎么了?”
方学义迟疑道:“我好像在宜州见过,就在两日前,一家酒楼里。”
冥王的脸垮了。
阿宝:“不会罢,阿勖每天都有按时回家的,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我不知道。”
方学义又说:“兴许是看错了,当时离的远,看的不甚清楚,只是觉得像。”
不禁又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越看越像。
柳月棠笑道:“你一定是看错了,勤之不曾离开十安县去宜州,我可以作证,天下之人千千万万,有一两个长的像的不足为奇。”
这话倒是让方学义放下了疑虑。
“不对啊,两天的时间,宜州能到十安县么?”阿宝眨了眨眼。
顿时出奇的安静。
观世忽然拉着她的衣袖:“姐姐,我好饿,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
正说着,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这个话题被揭过去了。
观世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孤女形象,逃亡路上差点被山贼掳去做压寨夫人,刚到南蜀郡又被坏人骗去青楼,若不是遇到了柳月棠她已经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如花似玉的生命。
那是要多惨有多惨。
冥王冷眼看着她眼泪哗啦啦的流,泣不成声。
阿宝心疼的不得了,即便是话中有漏洞也没有仔细思考,热情的邀请她去自己家里住,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
冥王道:“你不是跟着那个胆小鬼么,来我家做甚?”
观世撇嘴:“这是你家么,你还不是鸠占鹊巢。”
“你可以试试是不是我说了算?”
观世贼兮兮的把脑袋伸过去:“殿下,可否让我再感受下站着撒尿的感觉,做女人真的好麻烦。”
冥王冷笑:“本殿不仅可以让你永远站着撒尿,还可以让你继续保持现在的模样。”
观世瞪大了眼睛:“那我成什么了,怪物?”
“不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说完,拂袖而去。
观世跳脚大骂:“尖酸刻薄,没人性的黑心老鬼。”
跑到阿宝面前嘤嘤嘤的哭:“姐姐,他说我丑,我是不是很丑啊?”
阿宝和白桃正在给她整理床铺,听到她的哭声,柔声安慰:“男人的审美和女人不一样,你很可爱,别听他的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月棠应当也觉得你很可爱。”
眉目如画,肌肤吹弹可破,这张脸真的是完美无瑕,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又可爱又妩媚,这样一比自己真的一点都不起眼了。
阿宝有些小小的嫉妒,神不守舍的维持着平静的微笑。
观世吐个舌头,做娇羞状。
观世决定气气那个黑心鬼。
晚上睡觉前,拉着阿宝的手不松开,泪汪汪道:“姐姐,我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冥王道:“怕黑就点蜡烛。”
“你不要凶她。”看着观世缩着脖子怯怯的样子,阿宝心底一软。
“女孩子胆小,怕黑很正常,我陪你睡。”
冥王加重了语气:“你不可以陪她。”
“为什么?”阿宝不可思议道:“我们都是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
观世得意洋洋的给他做鬼脸。
冥王满脸幽怨:“那我怎么办?”
阿宝心头又一软,悄悄对他说:“等她睡着了就过来陪你,好不好?”飞快的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观世开开心心的跟着阿宝走了,转角时挑衅的挑了挑眉。
次日一早,观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柳月棠见她提着包袱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冥王从背后抱住阿宝,耳鬓厮磨,温热的气息吹的皮肤痒痒的。
阿宝道:“你把人赶出去,不好罢?”
“怎么不好了,把她留在这儿才不好。”
“为何?”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夺人所爱?”
观世无奈道:“我孤身一人能去哪儿,被人赶出来了,现在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了。”
“谁说你无家可归了。”柳月棠温柔道:“不是还有我么,跟我回家。”
观世有些扭捏:“可是你怎么给他们介绍?”
柳月棠道:“我正想找一名助手,你可愿意帮我?”
“我什么都不会。”
柳月棠笑道:“有我教,你害怕学不会么?”
观世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我很笨,要学很久,你不许嫌弃我不许骂我,不许半途而废。”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热的行为,路人都看了过来,柳月棠的脸红了,但看着她扑闪闪的眼睛,点点头。
“我没吃饭,没力气了,我要你背。”
“他竟然饭不给你吃。”柳月棠满脸心疼,微微下蹲,观世趴了上去,特别的心安。
“走,先吃饭。”
观世大声宣布:“我要吃很多很多……”
阿宝道:“话虽如此,可小静到底是女儿家,还未过门就住一起,会让人说闲话。”
冥王道:“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去,你我就不要掺和了。昨日提到宜州,我听说宜州风景秀美,此时更是满城落红,好久没有休息了,我们去宜州玩,可好?”
“太远了。”阿宝皱着眉:“太沅山的枫叶也不错啊,今年还增加了别的景点,还有映山红,漫山遍野都是,特别像燃烧的火,看起来很是壮观,还有还有……”
冥王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笑道:“不用再夸了,依你便是。”
“嗯。”阿宝抬头,莞尔一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冥王只笑。
“真的,还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呢,别人不远千里来欣赏,自家人还没去过,实在说不过去。”
“是是是,娘子说的都对。”
“把月棠他们也叫上罢。人多热闹。”
“你是有多喜欢热闹。”冥王无奈道:“好罢,你开心就好。”
阿宝喊了姐姐姐夫,方学义,丁保山和柳月棠,关小静,云大人和他的护卫孟尧,但有空的只有观世而已,柳月棠是被她软磨硬泡拖着去的。
兴许是天气凉了,云瑾有些咳嗽,乏力,柳月棠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静心修养。
出游时间定在五日后,那天天气特别的好,方学义打算就从太沅山过去,阿宝依依不舍,还流了泪,让他注意安全,记得再来看她,别忘了出书,她还等着看呢。
方学义一一答应,背着简单的行囊与四人告辞。
他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其实阿宝还想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就别错过,最终还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