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骑着一匹灰色的马走在人群中,因为她是唯一一个骑马的人,行人不免多看了一眼。
她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红衣耀人眼,腰间挂着银丝软鞭,身材高而匀称,脸蛋长的格外的小巧,双眉修长而凌厉,仿佛两把欲待出鞘的宝剑,眼睛很大,瞳仁是中原少见的颜色,像是一块清透的琥珀,眼神坚毅,那长长的睫毛眨的时候,又带了一些灵动的俏皮,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果然还是天然的最美。”
少女翻身下马,拍拍了马身,马儿便跑到一边去吃草。少女抱着双臂边看边走,有两个年轻的姑娘迎面而来,以扇遮面,窃窃私语。
她不以为然,仰头大步走。
这里有一个茶肆,少女要了一杯茶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吃了两口便皱着眉扔了回去,不远处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袖着手,躺在石头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少女对店家说:“把这个拿去给他。”留下一块碎银便牵着马离去。
这是一颗有些年岁的银杏树。
柳月棠把写着字的红绸系在树上,那树挂满了红绸,随着风轻轻飘荡,他仰头看着自己挂的那条。
“这位公子,请问……”
柳月棠转身,那英气的少女怔怔的看着自己。
银杏叶悠然飘落,少女的视线随着银杏叶动,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柳月棠微笑点头:“请讲。”
少女突然脸红了,就像枫叶一般,磕磕巴巴道:“那个,我想请问,问……”
忽地转过身去,跺了一下脚。
“月棠,月棠,你看你看,我捉到了。”观世合着双手跑过去,把手心打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轻轻的扇动着翅膀,她轻声问:“漂亮么?”
“嗯,很漂亮。”
“我费了好大劲才捉到……”正说着蝴蝶飞走了,观世一脸懊恼,哼了一声。
柳月棠笑着给她擦汗:“慢点,都出汗了。”
少女愣愣的看着他们,脸色沉了下去,眼睛落在挽着他手臂的手上。
“这位小姐,方才想问什么?”柳月棠道。
少女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牵着马走了。
观世不解道:“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柳月棠轻叹:“也不知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有种想追上去的冲动。
“不要管她,我们去找殿下,我饿了要吃肉。”
柳月棠惊道:“又饿了?”
观世嘟着嘴:“是啊是啊,捉蝴蝶太费力气了嘛。是不是嫌我太能吃,要把你吃穷了?”
“我只是奇怪,神仙应当是不用吃饭的,为何你这么喜欢。”
“因为你们做的食物很好吃啊。”
“所以,神仙喜欢下凡,妖怪要做人,都是为了我们的食物?”
“你是不是傻啊?”观世大笑,“若只是为了那口吃的,直接抓俩厨子就好了。我们虽然寿命长,可变幻万千,你们身上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这只是其中之一。”
柳月棠凝望着他:“我不会做饭,只会看病疗伤,但你不会生病受伤,为何喜欢跟着我?”
观世狡黠一笑:“因为你好看呗。”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任由她把自己拉着走。
“累了么?”冥王问,
“嗯。”阿宝指着前方的亭子道:“好想歇歇,可是都没座位了。”
“他们要离开了。”
他刚说完,阿宝便见那几人都起身离开了,亭子边有个挑着担子卖橘子的老人,看着挺好吃的,阿宝买了两斤橘子,可是酸的掉牙。
冥王道:“这老头一点也不老实,待我说说他去。”
阿宝摆摆手:“算了,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冥王笑道:“你这不叫积德,叫吃哑巴亏。”
“吃亏是福嘛。”阿宝笑眯眯道,“你看我多幸福。”
“当真?”
“那还有假?”阿宝又剥了一个橘子,取下一瓣放嘴里,双目闪亮:“福来了,这个很甜,给你吃。”全部递给了夫君。
冥王拿一半给她:“当然要有福同享了。”
相视一笑。
四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公子信步而来,前面那蓝衣的面带喜色:“沈兄,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你是谁?”
那公子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冥王不认识他,阿宝却见过,上前微微福身:“陈公子,好巧。”
那位公子叫陈荣,是沈勖同年试,因为沈勖帮他找回银子而相识。
陈荣出身书香世家,为人清高,科考前常出入青楼,把酒言欢,被沈勖瞧不起,觉得他有辱斯文。
虽跟沈勖同住黎月客栈,关系却不太好。陈荣本来落榜了,因沈勖未参加殿试,故而才有他的一席之地。常因为这事,成为同袍的谈资。
陈荣排名二十一,因为沈勖突然离开,便把他安排了上去,成绩不太好,但会打点关系,在府衙做了小小的侍郎,很是清闲,一年后觉得没甚意思,辞了官,回家做起了生意。
他很有经商头脑,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性格潇洒不羁,四处游玩,结识五湖四海的朋友,至今还未娶妻,却也是乐的逍遥自在。
去年得知沈勖一家的遭遇,陈荣一时也唏嘘不已,期间去看过两次,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本以为他此生就这样了,没想到康复了不说,还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
陈荣更加唏嘘了。
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罢。
只要人不是很坏,冥王一般不会冷眼相待,又曾帮助过沈勖,便淡淡的点了个头,柳月棠和观世招呼他们一起去吃饭,没说两句就走了。
灰衣公子感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瞧他二人,看的我竟有些想回去娶媳妇了。”
“楚兄身边的女人何其多,不娶,是因为挑花了眼罢。哈哈。”
“惭愧惭愧,你若有看上眼的,楚汐可以为你二人牵桥搭线。”
“如此,甚好。先谢过楚兄的成人之美。”
四人说笑着,走远了。
十安县内。
云瑶牵着马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东看看西瞅瞅,不知该去哪里找人,便问一摆摊的大哥衙门怎么走,大哥给她指了路,没走多久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沐浴在金色的暖光下。
双手拢在嘴边,卯足劲喊:“二哥。”
孟尧的眼睛亮了起来,满眼只有那个红色的身影,云瑾还有些恍惚:“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瑶儿的声音?”
孟尧道:“大人,就是三小姐。”指着前方那个飞奔过来的身影,扑进云瑾的怀里。
“二哥,瑶儿好想你。”
见到她云瑾也是极高兴的,笑问:“你怎么来了?”
云瑶故作嗔怪道:“你啊身体刚刚好一点就跑出来,说是游玩散心,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来了。”
“你怎知我在十安县?”
“我聪明呗。”
“定是阿越说漏了嘴。”
“也不能怪他,大家都很担心你嘛,又只带了一个护卫出来。这么久不回家,小地方又没个太医,人家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我给你送药来了。”
孟尧道:“请三小姐放心,卑职誓死护大人周全。”
云瑶撇撇嘴:“是是是,知道你忠心。”
云瑾笑道:“母亲暗中安排了护卫,我已知道,明明是你自己贪玩,又是偷偷溜出来的罢。”轻叹:“也不知到底谁才让人担忧。”
云瑶不服气的辩解:“我是偷偷出来的,但我不是为了玩,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带给你。要现在看么?”
她口中所谓重要的东西从未让云瑾期待过,云瑾拍拍她脑袋,道:“不急这一会儿,你一路过来辛苦了,二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云瑶甜甜笑了,挽着他的胳膊。
身后有人大喊:“喂,这谁的马,在吃我的菜,赶紧牵走。”
云瑶道:“本小姐的马可是西域良驹,吃你一点菜怎么了?”随手抛出一锭银子:“给我喂饱了来。”
摊主手忙脚乱的接住,放在嘴里咬了咬,眉开眼笑的把菜送到马嘴边:“来,随便吃,不够,地里还有。”
“看好了,要是跑丢了,把你一家人卖了都赔不起。”
此处离知味轩近,相较于宝店的菜式,知味轩更加注重摆盘的讲究,味道也更接近于京城的味道,云瑶还比较满意。
她本以为这样的小地方,住的条件一定特别差,已经想好了怎么斥责当地知县,没想到如此的清幽雅静,准备住宅的人倒十分的懂二哥的心。
还有一群貌美如花的丫鬟。
见到他们回来,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云瑶知道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特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孟尧,丫鬟们把孟尧挤一边去,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云瑶以为自己已经够聒噪了,四个人比她还聒噪,听的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孟尧厉声呵斥,一个个瞪着他,不情不愿的走了。云瑶叹着气,摇摇头。
云瑾坐下后,淡淡道:“什么东西?”
云瑶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有个叫梦月的,让我一定要把这封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