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挨了板子后,生起了病,而后发高热陷入了昏迷,这天刚醒来就让老婆子去找云大人,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事关重大,只能让大人屈身寒舍了。”王伯艰难支起上身,“没办法给大人请安,请大人恕罪。”
云瑾道:“何事重大?”
妇人拿来一个木盒子,孟尧拿过去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确保没有问题方才交给云瑾。
那是一张验尸单,是沈渭真正的死因。
王伯道:“沈老板是好人,我不能让他蒙受冤屈。”
沈渭死后,照理说是要验尸的,孙弧却看都不让看,直接让王伯填写验尸单,说是撞墙撞死的,他便写了:颅骨破裂而亡。
孙弧走后,他偷偷去看了一眼。
“我认为沈老板不是会自杀的人,并没有做过为何要畏罪自杀,即便是他做了,也是敢作敢当,不可能翻脸不认人。”
王伯怕被孙弧发现,非常的慌乱,检查的很快,仍发现了异常。
“颅骨的破裂实在太小,根本不可能撞死人,而且血液凝固,墙上没有太多的血迹,所以我断定在撞墙前人已经死了,然后我发现他的后颈有指甲的掐痕。因为尸体已经僵硬,可能是害怕,故而用了力留下了掐痕。沈老板后背的衣裳有酒和油脂的味道,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找来孙子跟孟尧演示了一遍。
“我又检查了沈老板的口腔,牙齿表面虽然被清理干净了,但口腔还残留着血腥味,且我从牙齿内部发现了血迹,从而断定他是吐血身亡。”
云瑾问:“为何吐血?可是中毒?”
王伯慎重道:“沈老板被活活气死的。”
沈渭有头疼眩晕的毛病,也是心高气傲的读书人,被人冤枉,再被一激,吐血身亡是很有可能的事。
孟尧道:“当时探望的人那么多,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沈琮。”
云瑾道:“沈渭在被冤枉的时候都能保持冷静,探望他的人定然不是再用案件羞辱他,且从百姓的证词来看,他与谁都无仇,即便是有仇,也应当是存在已久,而且那个人是他想象不到的人。”
“坊间虽传言他非常听叔父的话,关系还不错,沈老先生也将一半的家业交于他打理,但实际控制权还是在他叔父手里。”
孟尧道:“所以他想谋夺家产,便顺水推舟的陷害给沈渭,知道他根本不会自杀,但又不想他活着,便用了这一招。亏得沈渭把他养大,还不如养一条狗。”
相反云瑾没有他那么嫉恶如仇,在大理寺审案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犯案理由,沈琮或许也有他们不知的隐情。
云瑾叹道:“他只是说了话而已,气与不气在于沈先生自己本身,这是品德不好,并非触犯了刑法。要知道世上有多少不孝子女气死爹娘的事,哪个因此而判了刑?”
孟尧道:“那个狱卒,他一定都听到了,如果他肯作证便能认定沈琮就是蓄意谋杀。”
“他奶奶的。”
人还没进来,云瑾便先听到孟尧的脏话,放下书,讶然道:“怎么?”
“孙弧死了。”
家里人说,三天前孙弧喝多了酒,巷子黑,又下了雨,他踩滑了脚,磕着后脑勺,给摔死了。
“谋杀,肯定是谋杀。”孟尧难以释怀,“大人为何不下令把人抓起来,还不够么?”
云瑾淡淡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孙弧的确是出意外死的。”
孟尧又骂了一句脏话。
“沈兄那边已经断了给连凤供货,按照他们之间的交易,连凤定会去找沈琮大闹,届时必然就有了足够的证据。”
但是传言就在于它的真实性是否可靠。
因为不可靠,所以云瑾这次分析错了。
首先连凤跟沈琮没有任何关系,抛弃盛昌吉不过是因为他跟阿秀那点事,敢做不敢认,还一个劲儿的撇清关系,让她厌恶,打心底瞧不起。
再者她非常的聪明。懂得明哲保身,合适进退。
先是来了一个叫谢公子的人,张口就是五百个香囊和纨扇的订单,让她务必在一个月内完工。
刚开始她还挺高兴的,但说到用什么布料,绣什么花样做什么款式时,两人皆说随便,似乎对这些一窍不通。
无所谓的态让连凤度起了疑心,却还是接下了这笔订单。
毕竟他们给的钱不少。
接到订单的第三日,也是月初,灵犀布庄没有按时送来布料,说是大少爷说的,以后不再给她供货了,要就拿钱买。
连凤一下子就想到了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想让她和沈琮反目成仇,借机让沈琮除掉自己,然后官府的人来个当场抓获,让她说出阿秀死亡的真相。
但是这招对连凤不管用。
有件事她没有撒谎,的确是跟着阿秀去的,不用说也知道在等谁,出来后果然碰到了盛昌吉,连凤并不想理他,直接走了。
当沈渭问她阿秀在哪里时,她明明可以撒谎说不知道,这档子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但她觉得阿秀很可怜,爱上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或许被老板发现了,亲自指婚说不定能成。
但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连凤当时心里非常的矛盾。
她觉得盛昌吉该死,又不想陷害沈渭,但又不能不帮助沈琮。
沈琮对她不错,又或许是想跟叔父作对,给她介绍了一个大主顾,让她的才能有了发光发亮的机会。
钱夫人就是她的大主顾。
钱夫人喜欢灵犀布庄的织锦,缂丝和连凤的绣花,总是能让她眼前一亮。当听说她犯了错被开除了时,还特别的害怕她离开,大方的提供了自家的一间商铺。
听连凤说布庄不给她供货了,钱夫人立马不乐意了,亲自登门拜访三少爷。
冥王觉得这个胖婆娘很可笑,搞的好像她一走,布庄就要破产似的。
态度非常的傲慢,钱夫人特别不爽。
最后没谈拢,不欢而散。
老于告诉他,养蚕的桑叶和蚕房都是钱家的,钱老板几乎垄断了十安县的房产和地产,他们要是不提供了,还真有可能会破产。
连凤说她也不在意货不货的了,早就想把绣坊改成教坊,教人织布绣花,让钱夫人别为难三少爷了。因为学费比别人家都便宜,且手艺了得,原是灵犀布庄的学生也都去了。
这一反间计没有激起任何浪花,倒让灵犀布庄损失了一笔收入,又丢了钱夫人这么一个大主顾。
“他奶奶的,连凤这个婆娘,还真是小看了她。”孟尧急躁的不行,看起来如此简单的案子,没想到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一点转机。
也是那沈琮运气好,个个都嘴严,对他忠心耿耿。
“大人,卑职担心梅娘会不会早就死了?”
范勇昨日回来,两手空空,梅娘的丈夫死了,她离开了罗家庄,不知去了哪里。
云瑾道:“梅娘当时离开应当就是怕被杀人灭口,户部有她的资料,她应当没有回罗家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她可能就在十安县附近。”
叹了一口气:“事在人为,成事却在天意。”
自从安宁的魂都灭了后,沈琮的运气似乎好了起来,朱员外重新让他入伙,沈琮当然不会再上他的当,只把当初投入的钱拿了回来。赌坊偶尔有人来捣乱,但问题不大,总归是盈利着的。钱庄的放款也一点一点的收回来,如今完全可以脱离沈家,自己独立了。
不过,宝店红火的生意让他碍眼的很,阿宝与“沈勖”的恩爱是他心头难以拔出的刺。
沈琮捏着拳头:“云大人想翻案,正巧老子将你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