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它要张大嘴将自己吞噬时,一团烈火将它包裹,发出凄厉的惨叫,那火瞬间就把黑影怪物燃烧殆尽,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一点点温热。
沈琮睁眼,发现天已大亮,下半夜那黑影都没有来,他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了,只觉得精神百倍,伸伸腰,唤道:“来人。”
低头穿鞋时,看到床底下露出一个黄色的角,那是一张符,一个道士给他的。
道士说他印堂发黑,阴气过重,恶鬼在吸取他的阳气,阳气殆尽时便是他死亡之日。
然后拿出了一张符。
沈琮看他一身破烂的打扮,又看看那张皱巴巴的符,嗤笑。
不过是想讨些布施罢了。
道士并不恼怒,也没有接受他的银两,重新画了一张符,说只要恶鬼现身,符便会自动烧起来,到时他便相信了。
他随手放在了袖子里,很快便忘了这事,大概是换衣裳的时候飘到了床底下。
沈琮弯下腰,把符捡起来,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浑身颤抖。
那张符烧的只剩小半截。
他紧紧的攥住,大喊:“快来人,给我更衣。”
这是一间破旧的祠堂,没人时便是鸟儿耗子蝙蝠的天地。
道真喝了茶,吃了简单的早餐,一碗粥一个馒头,半根油条,包子给徒儿吃了。
因为没钱,徒儿很久没吃肉了,还在回味包子的余香,看着跳来跳去的鸟们,考虑要不要捉一只来吃。
道真闭着眼,盘膝而坐。
小童跑进来,悄悄的喊:“师傅师傅,那天那个施主来了。”
沈琮急急忙忙的跑进祠堂,额头的汗已经凝成一股,顺着鬓角往下滑,头发微乱,鞋面衣角都有泥点。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不定,脸色苍白如纸,进门就跪下:“道长,符,符被烧了……”
“相信了?”道真慢悠悠道。
“相信相信,请道长不计前嫌,救我一命,多少钱都可以。”
“修道之人,降妖除魔,乃是天经地义。”道真睁开了眼睛,起身抖抖衣摆,临危不乱的吩咐:“童儿,走。”
楼玉娴见相公带个一身破烂的道士回来,虽觉奇怪也没多问,只说给他熬了点人参汤,记得喝,便带着麟儿出了门。
道真望着南方:“以前可有道人来过?”
沈琮:“都是些半吊子,骗钱的,哪有道长这般厉害。”
道真绕着屋子走了一圈,鬼没发现,倒发现了冥王设的结界,不禁惊诧于结界的强大。
那结界十分的坚实,有淡淡的金光,感觉不像是人间修道者的功力可以设下的。
难道有神仙庇佑,为何只庇佑那一间屋子?
道真又走了一圈:“施主,我并未发现有异常的气息。”
沈琮怔住了。
小童道:“难道白天逃走了,晚上才会来?”
沈琮忙道:“那两位就在府上住下,我立刻命人收拾出上房,好酒好菜伺候着。”
“等等。”道真突然屏息凝神,沉吟道:“有微弱的气息,应该还在。”他指着其中一间屋子:“就在那儿。”
沈琮猛地一惊:“那是我的房间。”
道真问:“敢问施主最近可有带回什么东西?”
沈琮皱着眉,略一思索:“有,一只发簪。”
道真凝重道:“看来鬼就附在那东西上,请施主马上找出来给贫道。”
“是是是,我马上去找。”
那人带着发簪回来告诉他,任务完成了,因为那只发簪是自己送的,她经常戴,从不离身,上面还有血迹,他就知道是真的。
当时他就看了看,然后随手一扔,扔到哪里了呢?
冥王从庭院回屋时,道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阿宝迎上去:“夫君,夫君,有消息了么?”
冥王还没回答,身后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贫道法号道真,来自天安观,见过两位施主。”
“天安观?”阿宝很是诧异。
当初要找他的时候,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如今又站在自己面前。
话说,天安观已经落魄成这样子了么?
阿宝微微福身:“见过道长,不知道长为何出现在此?”
道真看向冥王:“令夫君可是曾经死而复生的?”
“啊?”阿宝不明所以,“没有啊,阿勖只是曾经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冥王拉住阿宝的手,漫不经心道:“无需跟他多嘴,走了。”
阿宝回头抱歉的笑了笑。
冥王离开后,小童猛地吸了一口气:“他是什么人,简直太可怕了。”
一身冷汗,仿佛从海底深处爬起来。
道真凝重的神色肃然起来。
“道长,找到了,我找到了。”沈琮捧着一只落有薄灰的簪子,血迹已成黑色,道真可见其中流转的黑气。
“就是这个了。童儿,拿家伙,做法。”
阿宝在房间里团团转,担忧的饭也不想吃。
“怎么办啊,还没有消息,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冥王看着她,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如果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呢?”
阿宝怔怔的看着他,然后拼命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随便说说而已,不会的……”
冥王叹了一口气:“有人捡到了这个。”
那是一个香包,是阿宝用多余的布料做的一个小的,用黄丝线绣着一个青字,里面装着可以驱虫的药材,还有一张平安符,是启程前一天她特意去观音庙求的。
“小青……”阿宝放声痛哭,泪水打湿了平安符,被她紧紧捏住,揉成一团。
安宁万万没想到,沈琮想杀了她。
沈琮想要纳满春楼新来的落月为妾,安宁不想多一个女人来分享家里的财产,况且那女人比她还嚣张跋扈,嫁过来定是鸡犬不宁,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便跟沈琮吵了起来,但他早就不听自己的话了。
于是威胁他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去,纳妾这事就不告而终了。
一天晚上,他来到自己的房间,温柔的不像话,安宁醉在他的浓情蜜意里,好好的温存了一番。
安宁躺在他怀里非常的心满意足。
沈琮提出一家人去江南避暑游玩,为了怕让人看出来,让她提前一天出发,他随后就到。
还找了一个特别强壮的护卫保护他们的安全。
没想到路上遇见了拦路抢劫的毛贼,毛贼有八个,个个营养不良似的,参差不齐,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是怕的要命。
安宁撕心裂肺的喊护卫救命,他却在一边悠然道:“本来就是要你的命的,这下省事了。”
毛贼抢了他们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想把沈怜拿去卖给青楼,她与毛贼争夺女儿时,一刀捅穿了肚子。
沈怜被甩了出去,砸在石头上。
母女俩都死了,青儿怎样了,她不知道。
尸体在脚边,魂魄漂浮空中,刚开始无心无识,毛贼与护卫的对话时不时传入耳朵,她有了一些神识。
护卫说,钱财都给你们,那个发簪要给我,我要回去交差。
安宁认得那个发簪,是他送的,忽地腾升出浓烈的怨恨,然后一股玄妙的力量将她吸入发簪里。
果然是沈琮。
但她想不明白。
“你亏了钱,我给你补。你被他责骂,我替你说好话。你要开赌坊,也是我变卖了首饰,给你钱。你生病了,我照顾你。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想我死?”
“你想我死也就罢了,青儿可是跟你有血脉的亲兄弟,怜儿更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的去手?”
安宁哭了起来:“我的青儿,怜儿。”
沈琮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你以为你是谁,管老子的事,还威胁我,是你自找的。”
“是,是我自找的,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鬼话。”安宁浑身颤抖:“沈琮,你害死那么多人,就不怕遭报应么?”
沈琮哈哈大笑:“报应?你这样的人才会有报应,这就叫报应。”
一瞬间,萦绕在安宁身边的黑气更甚,眼睛变成赤红色,就像两团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道真道:“施主,放下执念,贫道替你超度,还是有机会进入轮回的。”
“不许超度,老子差点被她弄死。”沈琮厉声道:“给我除掉她,除掉她我给你一千两。快。”
自己死了他都不曾有半分愧疚,还想再害一次。
霎时间安宁变成了恶鬼,缠住沈琮的脖子,森然道:“那你就和我们一起下地狱罢。”
道真见其执迷不悟,只得将它打的魂飞魄散。
黑白无常坐在屋顶上,白无常啧啧有声:“真是可怜啊。”
黑无常道:“自作孽不可活。”
母子三人的尸骨都找不到,阿宝给他们立了一个衣冠冢。
“你说,如果我们跟他们一起去了,他们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冥王道:“我有一种预感,沈青还活着。”
陆判告诉他,沈青的名字并没有从生死簿上消失,而且有很长的寿命。
“他一定在哪里等着我们找到他。”
阿宝苦笑:“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不会哭的,只愿小青来世投一个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