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我塞给村长一包蚕种。
里面的蚕更加强壮，吐出来的丝也更加洁白。
也更加得……黏人。
村长对这份谢礼很满意。
杨家村的人开始讨好我。当季的水果，新鲜的桑叶，打好的井水，送来码的整整齐齐的柴垛。
一切杂务无需我自己动手，
“小红，你只要好好养蚕就行了。”村长笑得慈眉善目。
但无论送水送柴还是送吃的，我都只允许他们送到前院，后院一概不让人踏入。
村长问起，我含糊应付：里面放了姐姐的遗物，不想让人进去。
村长便不再追问。
我看着村长若有所思的圆脸，又看了看他似乎放宽了一寸的腰身。
村子里的人都没发现，他们的脸逐渐膨化，腰身渐粗，肌肤也变得光滑许多。
这可不够，慢慢养着吧。
看着村长离去的背影，我勾起嘴角。
11
距离上供的时间越来越紧张，村子里家家户户夜以继日地饲养蚕，忙得热火朝天。
几个地痞流氓趁村里人都忙着缫丝剥茧，夜里偷摸溜进了杨花姐妹的房间。
自从杨勇被废去手脚，害怕的杨花姐妹就住在了一起。
她们也效仿我的做法，在房门上方悬挂了面粉桶，准备了锣钹。
可是那几个歹人早有准备，假意进门让面粉桶先掉下来，然后再冲进门夺掉杨花姐妹手里的棒槌。
杨花姐妹惊慌想要叫喊，却被歹人哗哗几个大耳光打晕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杨柳发出一声尖叫，不明所以的村子众人赶过去。
看到杨花姐妹衣不蔽体，一身青紫的暧昧痕迹，还有洒了一房间的面粉和倒了一地的凌乱家具，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杨勇也被人抬进来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天道轮回，杨勇害了杨红姐姐，有人便害了他两个妹妹。”
“杨勇之前不还想靠他两个妹妹收彩礼吗，这下算是泡汤了。”
“说不定杨花姐妹就是不想让他得逞才故意勾引汉子的呢哈哈哈。”
“是了，毕竟她们也到了想男人的时候了。”
“这一旦尝了男人的滋味可就离不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议论的声音传入杨勇兄妹三人耳中。
杨勇有心想打烂众人的嘴，无奈四肢已废，只能徒劳呐喊。
杨花姐妹羞愤不堪，杨花更是晕死过去，只有杨柳裹着被子目光淬毒地看着我。
“一定是你！都是因为你！”她癫狂叫喊，几乎要不顾要掉落的被子上来撕打我。
“啪！”
我反手给了她一耳光，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杨勇玷污我姐就是你和杨花怂恿的。眼看我姐当了蚕女，你们眼红嫉妒，干脆叫杨勇破了我姐的身子。第二天也是你们带着村子里的人强闯进我姐的房间。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手指越收越紧，杨柳的脸变得涨红，甚至变成猪肝色。
“小红，好了。”村长慢悠悠地发话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也算报应了，走吧。”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我跪在地上朝他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他也只是咬死认定：“杨絮水性杨花，破坏杨家村村风，罪不可恕。”
如今倒是装起了好人。
我缓缓松开手，看着捂着喉咙咳嗽得死去活来的杨柳，一字一句道。
“害你的从来不是我，罪魁祸首是谁，你自己心知肚明。”
杨柳无力的瘫在床上。
村长让大家散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赶紧回去吧。”
我施施然转身，在杨柳复杂的眼神中离去。
12
今天是朝廷使者来收丝的日子。
这一次上交的蚕丝使者很满意。
送走使者后，村长收起谄媚的笑容，一脸阴沉的看着我。
“来人，把这小贱人给绑起来。”
几个大汉立刻把我五花大绑
“村长。”我大吃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小贱人，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为了能得到蚕种，打发掉使者，你以为我还会留你这条命这么久吗？押她去她家后院，把她的蚕母都给拿出来。”
几个大汉早已摩拳擦掌等待不住，立即冲进我家院子，开始翻江倒海。
“你放心，你养出来的这些蚕种，就当为杨家村做了贡献，我会让你走得痛快的。”
“村长别啊，这个丫头长得细皮嫩肉的，并不比她姐姐差，不如把她囚禁起来，让全村的人都尝尝滋味。”
此话一出，众人都嘿嘿嘿的笑了。
“村长、村长，没找到。”刚刚出去搜查的几名汉子回来了，脸上净是挫败之色。
“怎么会？”村长利眼一眯：“你不允许人靠近你家后院，蚕母不在那里，会是在哪里？”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防的这么明显呢？我不过打了个幌子，你们就都信了。”
“村长，要我说直接杀了这丫头，反正上一批的蚕种我们也留种了。”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只有蚕母直接培育出来的蚕种才能一直保持上佳的品质，如果靠蚕种去培育下一代的蚕，那蚕丝的品质肯定是一代不如一代的。”
我笑的肆意。
村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晦暗不明。
老东西，心里估计都纠结死了。
我又添了一把柴。
“朝廷要求的贡品质量肯定是一年比一年高的，我可以保证有我在，明年交出去的蚕丝必定比今年更佳。”
闻言，村长重新挂上那副老好人的笑容。
“小红，刚刚村长爷爷是跟你开玩笑的，快给小红松绑。”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眼神瞟了瞟刚刚盯着我眼含欲色的几个大汉。
“那我的安全······”
“我保证，杨家村没有人再会动你一根汗毛，不然，杨勇就是前车之鉴。”
村长颇有威严的扫视全场，在前车之鉴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众人脸色均是一惊，刚刚说要把我当弄成全村玩物的大汉，脸色更是难看。
演完这一出戏，我已经犯困，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我得好好养精蓄锐，看他们演完这出戏。
14
这次分下去的蚕种更加的强壮，村长等人都喜笑颜开，仿佛看到了朝廷的优渥赏赐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精心饲养，日日夜夜都待在蚕房里，钻研如何培育出这样优良的蚕种。
日常除了几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在村里闲逛，杨家村就连白天都看不到什么人。
我心知肚明，他们从未放弃寻找蚕母，好将我一脚踢开。
我悠悠吃了一颗鲜嫩多汁的桑葚，反正他们是不可能找到蚕母的。
村里的人越加白胖了，每个人都胖了一圈，肌肤光滑细腻，雪白似猪油，就连五个手指，也像萝卜似地圆润粗壮。
但似乎无人发觉身体的异常。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好不悠哉。
草木黄，秋风起。
我目送着一行大雁远去，心里念道。
时间差不多了。
15
秋风萧瑟，杨家村的人集体患上了风寒。
咳嗽声此起彼伏，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也于事无补。
反而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先是杨虎家中出了事。
他的婆娘半夜惊慌失措的冲进村长家里，哭喊着杨虎出事了。
村长等人赶到他家中的时候，杨虎正咳的天昏地暗，。
我混在人群中间，认出了杨勇就是当初一棒子敲晕姐姐的男人。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伴随着一粒一粒不明的物体。
村长颤抖着手捡起一看，竟是一个蚕茧。
“你家杨虎是得了什么怪病，怎么会吃蚕茧呢？”
“人怎么会去吃蚕茧呢，今晚他咳嗽怎么也止不住，不多时就开始吐血，后面就吐出了一粒粒蚕茧。”杨虎老婆吓坏了
“怎么可能？人怎么会吐出蚕茧呢？”
跟着过来的杨家村村民窃窃私语，惊疑不定。
“是你搞的鬼吧。”
村长突然恶狠狠的看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我。
我慢悠悠的走出来，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是又怎么样？”
“不光是杨勇，整个杨家村的人，都被我下了蚕种。”
话音刚落，人群中有好几个人开始剧烈咳嗽，口吐鲜血，跟杨勇一样吐出一粒一粒的蚕茧。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哭喊震天。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村长颤巍巍的手指着我，脸上早不见往日的威严。
我捡起杨虎吐出的蚕茧，用茶水洗净附着的鲜血。
烛光微弱，这枚蚕茧竟也灿若昭华，泛着莹润光泽。
在场的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村长，这个蚕丝的品质比今年交上去的好上一百倍吧。”
村长眼露痴迷，尽是贪婪之色。
“我说过，只要有我在，杨家村就能养出极品蚕丝。而这种极品蚕丝，只要将蚕种种入人体，变成人蚕，吐出来的丝线将举世无双。”
“可是人怎么能当蚕呢？”人群中有人直指痛点
“这就要看村长了。”
我丢出一包褐色药丸，放在桌面上。
“这包药丸是解药，只要吃下去就能恢复原样。”
我起身打算离开：“村长，杨家村要人还是要蚕，看你怎么选了。”
人群中已经有人察觉不妙，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抢夺药丸
然而村长却比他靠得更近，抢先一步把解药藏在怀中。
“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家村村民嚷嚷起来。
我不理身后的混乱，转身上了蚕山
16
那一晚，我与恶鬼做了交易。
蚕山上堆满了冤死的的杨家村女子。
杨家村之所以每年都要定期选出蚕女。
那是因为蚕女都会被杨家村的男子恶意毁坏贞洁，然后折磨至死。
对外就声称她们已经出嫁。
或许是姐姐的死状太过悲惨，我的怨气又太重，唤醒了她们的冤魂。
百鬼聚，恶灵生。
可人性往往比鬼更加可怕。
姐姐的尸身早已腐坏，我选了一个背靠山林面向河流的位置，替姐姐挖了坟。
做好这一切之后，朝着姐姐的坟墓重重磕了头。
我的头发无风自起，有恶灵在我耳边呢喃。
句句血泪，饱含怨恨。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不会死的太容易的。
17
杨家村的人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村长为首，要将人弄成蚕，另一派则不同意。
村长摆了场鸿门宴，在酒里下了药，将有异议的人全部做成人蚕。
为避免这部分人逃跑和声张，他干脆让手下的人将人蚕的手脚全部砍掉，养在蚕房中，一日三顿宛如喂猪一样给他们进食。
等四十五天蚕茧成熟之后，再进行催吐取茧，如此循环往复。
我趁夜色溜进了蚕房。
不比普通蚕房的明亮通风，关养着人蚕的蚕房阴暗，密不透风。
大约十个人才为一组放置在草席上，草席底下垫了桑叶。
人蚕手脚齐断，肤色白皙细腻，肥腻腻地在草席上蠕动。
看起来倒还真像是养蚕，我讽刺的想。
我从中看到了杨勇和杨虎等人。
没想到杨勇也被村长弄过来了，也是，他原本就手脚已废，村长又怎么会留着个废人干吃饭。
人蚕被砍断的伤口处草草覆盖着一层草药，并不是多名贵，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些人维持生命,好继续吐出蚕茧。
只是再浓重的草药味也掩盖不住血腥味。
杨勇和杨虎一看到我，就呜呜的叫了起来，他们已经被村长毒哑了。
杨花两个姐妹因为一开始就被村长取消了养蚕的资格，反倒逃过一劫。
但为了避免被做成人蚕，她们自愿成为村长的禁脔。
我读懂了杨勇和杨虎目光的含义。
杀了我，他们在无声的乞求。
我居高临下，看着杨勇的眼睛。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我不仅有办法让你们重新变成人，还能让你们的手脚重新长出来，连毒哑的嗓子都能医好，你们想要吗？”
杨勇和杨虎的眼神顿时亮得惊人，呜呜的声音更大，没有四肢的身体在草席上疯狂蠕动。
蚕丝从我指尖凝聚成团，发出淡淡的光亮，然后覆盖住杨勇的四肢，一阵光亮过后，杨勇四肢恢复如初。
“我好了。”声音一出口，杨勇立刻又惊又喜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我依样画葫芦，把杨虎的身体也修复好
杨虎和杨勇普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磕头
“谢谢仙姑！”
仿佛此前一口一个喊我小娼妇，小贱人的，想要弄死我的，不是他们。
我没理会他们，将所有人蚕都恢复如初。
做完这一切，我才淡淡地看着他们。
“我明白你们对我们姐妹下手之前都是受村长驱使，可他却不顾你们的性命，把你们做成人蚕。”
“现在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去。
杨勇他们当晚就杀进了村长家里。
18
施暴者变成了被施暴者，角色互换，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村长一派也被杨勇他们做成了人蚕。
不仅手脚被砍断，被毒哑，耳朵也被砍去，眼睛也被生生挖掉。
他们被放在烈日下暴晒一天，奄奄一息之时，杨勇再命人再给他们上药吊住命。
上百个人才仅仅关在一间小房子里面，喂食也不固定，房子里臭气熏天，蛆虫横行。
杨花两姐妹想重新依附上杨勇，却被杨勇一巴掌甩过去。
“老子被做成人蚕的时候，你们两个不出声，赶着上去巴结村长，如今你们也配重新做我的妹妹，还不如犒劳我们这帮兄弟。”
就这样，杨花两姐妹像狗一样拴在院子里，接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此前已经积攒了不少人蚕吐出的蚕茧，但村长一直攒着等着明年上供。
但杨勇却管不了那么多，不顾这是贡品，让人将蚕丝织成绸缎，偷偷拿出去对外高价售卖。
很快就供不应求。
杨勇将价格翻了十倍甚至上百倍，依然有人重金求取。
杨家村很快成了附近最富裕的村子。
杨勇和杨虎等人看着堆积成山的金子，口喘粗气，眼睛赤红，癫狂大笑。
不料下一刻，一大群官兵鱼涌而入。
“杨家村私卖贡品，即刻全村逮捕入狱。”
杨虎和杨柳等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四散逃跑，但被早有准备的官兵抓起来。
官兵们对杨家村进行了全面搜查，发现了蚕房。
其状惨烈，官兵皆不忍直视。
弄清来龙去脉后，县官意识到这是个大案，连夜上京上报到朝廷。
天子大怒，认为杨家村摆弄邪术，下令灭绝杨家村，明年秋后集体问斩。
杨勇等人在狱中绝望的等来了被砍头的噩耗，然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们的新长出来的手脚突然消失了，嗓子也说不出话来，又变成了当初被做成人蚕的模样。
就连官兵们都觉得邪门，能不靠近关押着杨家村人的牢房就不靠近
但皇上下令，这群人要等到明年秋后才问斩，那他们怎么也得要熬到明年的秋天。
于是，县令下令衙役天天熬煮人参等吊命的珍贵汤药喂给给杨家村等人。
杨家村众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二年秋，全村问斩。
蚕村，就此覆灭。
19
江南一处繁华街道上，来了一个小娘子在这里安家落户。
她自称无父无母，以养蚕为生。
这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江南的过客如流水，一切稀疏又平常。
封闭滋生愚昧，贫穷未必就是淳朴，反而是险恶人性的温床。
我举杯对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姐姐，你从前总说我小，不叫我饮酒。”
“今天就陪我醉一场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