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控制不住有些颤抖,紧紧盯着他。
等着他吐血或暴毙,可都没有。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让我再为他弹一首《清心曲》。
我忽然有些想问。
「你听这首曲子时,想的是那位爱穿白衣琴艺绝佳的鸢儿姑娘,还是——」
我狠狠咬一下唇,硬生生把原来想问的话换了。
「还是做了什么事,指望这平和的琴音抚平内心深处的梦魇?」
他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
我感觉到胸中有一口气,冲撞着我,想把所有的为什么都问出来。
可千般情绪万般爱恨涌到唇边,只剩一句单薄的话语。
「祁云安,你这一生,高高在上,尊贵无匹,可曾做过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
他沉着脸不说话,几秒后,甩袖离开。
第二天,他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带着我参见皇帝。
我行完礼,偷偷瞥向皇帝,目光不小心落到他身侧太监身上,心脏骤然一缩。
是杀了我全家的仇人之一!
难怪!难怪我在江湖上查了这么多年,却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我早该想到的!
祁云安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应是警告我收敛目光。
我赶紧转头,却与礼王对视一瞬。
我微不可见的颔了颔首,他便露出些笑意。
皇帝搂着个妃子,宣布猎得猎物最多者,赏黄金千两,让太子带头。
我早已瞥见封平留下的印记,他一定就躲在附近,我只要找到他就可以逃走,远离皇权争夺的漩涡。
祁云安若是被毒死,或是被礼王杀死,那也省了我的事。
若是他胜了礼王,我再找机会便是。
但祁云安却没有回应皇帝的话。
众人去看,才发现他双眼透着不正常的红,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度恐惧之事。
皇帝沉声问:「云安?身体不舒服?」
祁云安却目光放空,惊恐出声,完全没了平日里清风朗月的样子。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杀他们!」
他状若癫狂,跪倒在地,双手胡乱挥着,似乎在拉扯什么人。
「我不跟你们回去!我不是什么太子,我叫盛棋!求求你们!」
此话一出,周围人瞬间一惊,恨不得立刻消失。
礼王叹口气道:「皇兄这疯病已经多年没犯了,今日怎么又……」
皇帝面色难看,吩咐太监侍卫将太子扶下去。
祁云安却奋力挣扎。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住手啊!」
「好!我跟你们回去!我是太子!我不是盛棋!求你们住手,住手啊!」
「别杀了……别……」
「我听你们的话。」
「都死了吗?」
在侍卫的控制下,祁云安似乎冷静了下来。
最后一句甚至冷漠到与刚刚的癫狂判若两人。
人群之外,我如坠冰窟。
封平学鸟叫催促我趁混乱离开,可我却僵在原地。
当年我回去的时候,只看见盛棋冷漠的问那些人,就理所当然地认定他是凶手。
可……他若不是呢?
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意味深长地低声开口。
「烟罗姑娘该不会做了几个月太子妃,舍不得了吧?」
我动了动嘴唇,一时竟没发出声音。
喉咙里像烧了火炭,一直灼烧到心脏,疼到极致,无处缓解。
「那药……是什么?」
「不过是添加了曼陀罗、天仙子之类能致幻的药粉,我倒没想到皇兄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
见我疑惑,礼王得意地笑了笑。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位皇兄幼时流落民间,长到十九岁才被找回来。他竟然还娶了个身份低微的医女。」
「他不承认自己是太子,死活不跟常德太监回来,而太监早就得了密旨,便当着他的面清理那一家子,也才十几口人而已。」
也才十几口人而已,多轻描淡写啊。
嘴里蔓延出一丝血腥味,我极力忍住想杀人的冲动。
礼王说:「人都死了干净,他倒是老老实实回来了,但却犯了疯病,每天夜里……」
他停住,用眼神示意被侍卫扶着要强行带回去的祁云安。
「喏,就像刚才那样。」
「天潢贵胄,哪能这样丢人现眼?他每发疯一次,父皇就命人把他四肢绑住,嘴巴堵住,用沾了水的藤鞭抽他,呵呵有些宫女见了晚上都做噩梦。」
「用父皇的话说,他发疯就让他疼,次数久了,自然就不会再发疯了。」
「后来他果然好了,除了身体不好,哪哪都得父皇欢心,甚至立了他太子。」
说到这,礼王语气变得嫉妒,随即又恢复如初。
他像是一个胜利者,居高临下地点评着。
「不过无所谓了,父皇绝对无法容忍一个有疯病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