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太极殿上陷入叫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楚微云微垂着眼眸,听萧景初这话,只觉得可笑!
皇上为什么疼安王,但凡不是笨到不可救药的,都知道原因。
偏偏萧景初却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有脸质问皇上,不觉得可笑吗?
萧怀若更是淡然自若,完全不把萧景初的话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大皇兄就没有把他当过亲弟弟,只当做对手,抢太子之位的对手。
彼此间不说没有丝毫兄弟之情,反正在兄弟和储君之间,大皇兄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大皇兄对他有多满,甚至是恨,欲除他而后快,他很清楚。
然他不会放在心上,只做自己应该做、对的事。
“景初,不要乱说话!皇上自然是疼你的,你还不快向皇上认错!”淑妃却是吓了一跳,赶紧拽了萧景初一把。
萧景初满腔怨愤涌上,哪那么容易平复,气道:“母妃,你还不明白吗?父皇只信二弟,什么事都交给二弟去办,就是不疼儿臣!”
淑妃急道:“景初!”
“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儿臣,儿臣比二弟差在哪儿,父皇就这样无视儿臣,只疼二弟!”萧景初越想越觉得委屈冤枉,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声叫道。
淑妃都恨不能捂他嘴了!
就算事实是这样没错,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呀,这不是明着踩皇上脸面吗,若是龙颜一怒,他们母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建元帝却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神情反而变的温和,看着萧景初,淡淡问:“景初,你一直觉得朕偏心怀若,不疼你,那你可知,朕为何心疼怀若?”
萧景初咬牙:“儿臣不知道!儿臣做错了什么,父皇这么不喜欢儿臣?”
“朕今天就让你明白。”建元帝缓缓走到萧怀若轮椅前,轻拍他的肩膀,“怀若十六岁上战场,十九岁为兵马大元帅,独自领兵,此后五年,他经历大小阵仗一百零三场,除了最后平西关一战,从无败绩,你说朕为什么疼他?”
楚微云和楚安澜都对萧怀若肃然起敬,这些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在萧怀若坐了轮椅之后,渐被人遗忘,可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真实存在的,怎么都不会被抹去的!
现在的萧怀若也不过才二十有六,在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年纪甚至还没有什么作为。
淑妃和萧景初看着他们父子,尽管也知道萧怀若立下的赫战功无人能比,依然暗暗不屑。
不就是打几场胜仗吗,有什么了不起!
萧怀若抬眸看上去,眼神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父皇说这些做什么……”
建元帝慈爱一笑,回头看着淑妃母子,眼神又变的清冷锐利:“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定何时就命丧黄泉,你们当怀若那百场胜利是信手拈来吗?”
说着话,他回身解萧怀若的衣扣。
萧怀若愣了愣,下意识阻止:“父皇?”
建元帝轻轻拍开他的手,解开他的衣领,露出他瘦弱的胸膛。
楚微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闭上眼睛,别过脸去。
不是不愿意看,是不忍心!
即使前世,她也没有看过萧怀若的身体,根本不会想到,他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伤!
那一道道伤口即使愈合之后,仍旧如此狰狞,可想而知,当时他该有多痛苦!
淑妃和萧景初更是变了脸色!
“怀若身上这些伤,大大小小几十处,有数次与阎王擦肩而过,他为了保东陵国江山百姓,为了朕,流的血能将这太极殿染红,你们说朕为什么疼他?”建元帝语气已经变的凌厉,“景初,你为朕,为东陵国江山百姓做过什么?”
萧景初脸上阵红阵白,热辣辣的,感觉除了母妃以外,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淑妃的脸色更是无比难看,强撑着道:“皇、皇上,这、这也不能怪景初,他景初也一直想为东陵国、为皇上效力,这不是没有机会?”
“机会当然有,就在眼前。”建元帝嘲讽地看着她,“东陵国边境一向不太平,南昭最近又带兵进犯,不如让景初领兵前往退敌?”
“不行!”淑妃脸色大变,一口拒绝,“景初是皇长子,身份尊贵,怎可轻易以身犯险?”
话才说完,看到建元帝的眼神,她顿时又窘迫得恨不能钻地缝!
皇上在这里等着她呢!
楚安澜和楚微云更是露出不屑之色,就这,瑞王还好意思叫嚣说比安王差在哪儿?
瞎子也看的出来差在哪儿!
“景初身份尊贵,怀若不是朕的亲生儿子吗?他不是萧家血脉吗?为了守护东陵国江山,他从不计生死得失,景初,怀若做的这些,你可做到半分,又有什么脸面不满,朕偏心他,不应该吗?”建元帝说到此,已是声色俱厉。
萧怀若掩上衣襟,暗道一声惭愧。
自从知道母妃心系云儿的父亲楚毅然,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感。
母妃从来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悲愤之意,对父皇也尽心照顾,同无半点失礼之处,看似一切正常,可他知道母妃不开心。
于是他想母妃自由,让母妃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甚至都没有想过,如果真把母亲送到楚毅然身边,沈梦璃应该怎么办。
他知道身为父皇的妃子,母妃不可能轻而易举安然离开,他才早早上战场,为陵临国江山欲血奋战,就是想积累足够大的功劳,向父皇求个恩典,放母妃自由。
可笑的是,就在他付出无数鲜血和伤痕,将功劳积累到他觉得可以了的时候,楚毅然死了!
那个被母亲放在心里念念不忘的男人,毫无征兆地魂归离恨天!
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愤怒恐惧甚至胜过了母妃,过后就是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母妃做些什么,他拼了命积攒下的功劳似乎变的毫无意义。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大皇兄争太子之位,可是因为他立下的功劳,仍将他送上了风口浪尖。
难道就是他过于招摇,上天才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惩罚,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这些他从不与外人道,就连母妃都不知道,父皇才只当他那样拼命,只是为了守护东陵国江山百姓,为父皇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