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的男人，眼中的精光表明了他是一名油滑的商人，他早已悄悄打量小水、涂丽丽许久，见小水穿着酒店的制式西装，涂丽丽还穿着后厨的大白褂，敏感的职业嗅觉告诉他——生意来了。
老板热情地迎上来，“两位，需要点啥？我这可是应有尽有，高档的低档的中档的，贵的实惠的……”
说到实惠二字，老板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小水心念电转，压低声音问道，“老板，我们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和原先的供货商合作得有点不愉快，想找一些新的……上道的合作伙伴，不知老板你……”
小水故意停顿，老板眼珠转了转。
酒店出事，杜伟涛第一时间就通知他要警惕各部门暗查，但该查的早就来查过了，哪个单位没人干活了，会派两个小姑娘扮作酒店后厨的人来暗访？
想到这，老板立马拍胸脯道，“那你是找对人了，别看我这摊位小，我的货源可不少，跟五星级大酒店都有合作呢！”
小水挑着菜品，状似随口问道：“是吗，哪一家啊。”
“盛世。”老板口快，一个没刹住就报了出来。
盛世正是小水所在的酒店，她眼神微变，与涂丽丽默默交换眼神，滔滔不绝的老板对此毫无知觉。
小水佯装惊讶地跟涂丽丽对视一眼，“那可是一家大酒店。”
老板十分骄傲，嘴皮子溜得跟开过光一样，“那是我的长期合作对象，我这么跟你说吧……”，他瞥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凑近小水，“那里的采购经理常年吃我的回扣，每个月都不少于这个数哩！”
他五指伸开，比出一个“二”。
小水不动声色，“两万吗？”
老板连忙嘘了一声，“可要小点声，我也不瞒你，年轻人，虽说那家酒店现在出了事，但肯定跟我没半点关系，我给他们供货快两年，一直都没问题。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出点类似这种……那什么事件，只要抵死不认，谁还能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老板觑着小水，表情异常认真，看上去坦诚又真挚，自从攀上盛世酒店这颗摇钱树，他可是见人就吹，和盛世的合作几乎成了他劝人同他做生意的杀手锏，无往不利，有这样的五星级大酒店撑腰，他觉得自己的身价也跟着涨了。
“是这个理……”小水点点头，指着旁边那堆蔬菜，“老板，你这摊子上就这么点菜，还有别的吗？能在你这办齐我们就不跑冤枉路了……”
老板得意洋洋地点着头，“当然，后面就有我的冷库，里面放的东西就多了，不过进去还要换棉袄，你们要是嫌麻烦，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挑一套货给你们。”
“不麻烦，我们也去开开眼。”小水陪着笑。
冷库里，小水和涂丽丽抱着胳膊，一说话口中就喷着白气。
老板拿出冻鸡翅给小水介绍，“这些都是还有一个月就到期的货，价格比新来的货低两成。”
小水跟涂丽丽对视一眼，这就是涂丽丽从酒店后厨拿到的同款包装袋。
小水追问：“没有更便宜的了吗？”
老板竟然正经起来，“临期货和过期货是有本质区别的，我可没法担这么大责任。再说了，过期货也卖不了几个钱，我都销给下家了，他们也就是卖给一些小商小贩。给酒店的可没那些过期货，砸了我的招牌就不值当了。”
小水觉得无语，这黑心老板还认为自己有什么招牌吗？
不过，杜伟涛从这里买的是临期货还是过期货，仅凭老板的几句话和涂丽丽捡来的包装袋，还真说不清楚。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才能确定。
小水默默摁断裤兜里的手机录音键，忽然板起了脸，“我们先到别的地方转转，货比三家。”
老板尴尬片刻，心中默念三十遍“买卖不成仁义在”，才没有对两个姑娘发火，但还是难免口气不善。
“你俩到底谁说了算啊？”
涂丽丽是个圆滑的姑娘，她脸上陪着笑，脚下步履不停，“都不是，我们就是打头阵，来对对货。还是要货比三家……货比三家……”
离开132号摊位，小水和涂丽丽在路边等车。
涂丽丽眼神坚定，愤愤不平，“这个杜伟涛，拿酒店的钱买劣质食材，连累我们的厨艺被质疑，赚这种黑心钱，一定要曝光他！为我们后厨正名！”
小水欲言又止，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姑娘，不由感叹，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多了，中毒事件一出，社会上有不少人质疑酒店的厨师团队，泼其脏水，人家姑娘不过就是想为后厨洗清骂名，证明食物中毒与厨子无关，她先前竟然还因为接触涂丽丽太过顺利怀疑她别有用心，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小水掏出手机，播放录音，老板略带尖锐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我这么跟你说吧，那里的采购经理常年吃我的回扣，每个月都不少于这个数哩……”
小水摁下暂停键，想将录音发一份给沉墨，想了想，又停止了动作，倒是一旁的涂丽丽异常激动。
“咱们把杜伟涛私收回扣的证据交给警察，这次的食物中毒事件铁定就是因为他使用劣质食材造成的，简直就是把大家的健康当作儿戏！”
小水却犹豫了，“这段没头没尾的话，真的能说明他跟这件事有必然联系吗？”
涂丽丽愣住了，她这一明显的怔愣太突兀，小水奇怪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证据都有了，还能有啥不对劲，食物中毒除了是因为食材出了问题还能是为什么，你可不能因为他是经理就想着包庇巴结他呀……”
这番话在小水听来是有点不舒服的，但涂丽丽年轻，心直口快，她也未作他想。
“你说得对，可是那批食材不止一个人吃过，为什么单单只有一个人出现了食物中毒症状，这说不通……”
“可能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吧。”涂丽丽眨巴眨巴眼睛，大眼睛亮晶晶的，连小水一个姑娘看了都忍不住觉得她真好看。
“你放心，对于杜伟涛，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包庇他的那个人，如果他犯了错，我一定把他……一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如果他是被冤枉的，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知是不是小水的错觉，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涂丽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小水姐，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在冷库里着凉了，我就不回酒店了。”
“好，你快回去休息。你家住哪，先送你吧。”
涂丽丽摇了摇头，“不了，小水姐，我家住的近，我走回去就行了。”
她说完也不等小水回应，转身就走，小水虽然有心想送送她，又想着小姑娘走得这么快，也许是并不希望和自己产生过多交集，又或者是因为觉得自己包庇杜伟涛，有点生气？
想到涂丽丽为了替后厨正名，帮自己做的一切，小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查清真相，如果一切真是杜伟涛所为，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