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晚上7点开始营业,凌晨2点歇业,照理说,这个时间段是夜生活最鼎盛的一段时间,酒吧再小,酒水乐队也是样样齐全,在灯影的映衬下,氛围感也是十分绝妙的。
但这里的来客仍旧寥寥无几,小水几人每天在酒吧里大眼瞪小眼。
白一段虽然有意对小水图谋不轨,但一来小水初来,还没有跟他熟悉到能随便调戏,二来沉墨是个护犊子的师兄,成日里把人看得很紧,就连小水上个洗手间,他也要状似无意地在走廊的另一头盯着。
白一段试了好几次,始终没能逮着机会下手,直到第三天晚上,酒吧来了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沉墨,他们在酒吧这三天,都没见到酒吧的员工露出元精,就在三人想进一步追踪员工回家时,这个穿着连帽衫,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的男人引起了沉墨的注意。
他走路很快,几乎是撞进了酒吧的玻璃门,三两步来到吧台,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沉墨的手臂,声音有些哆嗦,但因为已经过了乐队的演唱时间,酒吧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沉墨还是一字不差地听清了他说的话。
“白老板,求求你,再给我一点吧!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那人的身形极瘦,攥着他的手却似铁钳一般,沉墨动了动手腕,竟没能挣脱,他于是不再挣扎,任由那人攥着自己的手臂,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那人的脸。
他直觉这个男人有问题。
然而他还没能靠近,就被人用力拽到了一边。
沉墨知道是谁,几乎是下意识就要给身侧那人一拳,他厌恶白一段,他不可一世的傻逼样简直跟穷奇一样,更何况他看小水的眼神,让他抑制不住心底的火气。
沉墨心里设想了一遍暴揍白一段的后果,还没能都顺上一遍,就见白一段像赶苍蝇一样嫌弃地推开那人,“走走走!没钱买什么货!你当老子做慈善吗!”
货?
沉墨的目光落在白一段和眼前的男人身上,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听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什么人会上酒吧来买货。
什么人会瘦成这样。
沉墨的目光在酒吧内逡巡一圈,什么样的酒吧不靠酒赚钱,还能随随便便在并非硬性需要的基础上再多聘三个员工。
这酒吧看上去做的尽是亏本买卖,可白一段似乎并不缺钱,相反,他出手阔绰,四处撩妹,看起来似乎还很有钱。
沉墨的目光微沉,死死盯着面前戴着帽子的男人。
他被白一段轻轻一攘便跌倒在地,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拽着白一段的手臂,反复低声说着那句话,“白老板,求求你,再给我一点吧!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沉墨离他们并不远,是以这句话他听得非常清楚,心下也瞬间了然。
这人刚才一上来就拉自己的手臂,想来是将自己当作白一段了,这就说明,这人并非第一次来找白一段买“货”。
在万能手机没有出现之前,沉墨区分妖兽和人,有一个自己悟出来的规律,便是妖兽比人更加贪婪。
他们的贪婪与生俱来,靠毅力或者人类身上的品质根本难以克服,是以,只要有妖兽出没的地方,最贪婪的那个人必定就是妖兽无疑。
他靠着这套规则在人群中辨别出了很多妖兽,今天也不例外,这个戴帽子的男人十有八九是染上了陋习,并且不知悔改,瞧他这副瘦骨嶙峋的样子,碰这玩意儿必定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身上掏不出钱,极有可能已经倾家荡产。
是不是妖兽,他只要用鸿蒙瓮一验就能见分晓,但……
他扫视周围,小水在舞台边上正在和乐队排练,陆伟在为一个角落里的客人点单,今夜酒吧里虽然照旧人不多,但到底是有旁人在的,况且白一段还在这里……
想到白一段,沉墨的面色冷了下来,放进裤兜里掏鸿蒙瓮的手也收了回来。
人间事人间毕,妖兽在人间犯了错,就要接受人间的惩罚,显而易见,白一段和这事脱不了干系,沉墨的手在手机上摁下三个数字,摁下接通键,手机听筒传来温柔的女声。
“您好,110……”
收服妖兽,让白一段这样的人渣罪有应得。
一举两得。
“你好,这里是余生酒吧,我要检举揭发,这里有人涉嫌……”
沉墨退到吧台一角,一语未毕就见白一段突然回过头来死死盯着自己,那目光暴戾森冷,让沉墨陡然间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眼神,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沉墨来不及细想,因为白一段已经扑了上来,他气极败坏地一脚踹向沉墨,沉墨及时避开,身子却撞在一侧的酒柜上,玻璃酒杯碎了一地。
音乐骤然停下,舞台边的小水和角落里的陆伟同时望了过来。
白一段拎着沉墨的衬衣领口,一张脸逼近沉墨近前,沉墨甚至能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看到一片猩红。
“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敢在老子的场子举报我?!”
最先冲过来的是筱雅,白一段攥着沉墨,筱雅在沉墨身后狠狠踹了一脚,站在白一段身边恶狠狠瞪着沉墨。
“我早就说过了,这几个人留不得,果然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眼底满是对白一段的情谊,讨好道:“他没有证据,你别中他的计,把他们撵出去就是了!”
筱雅说完趾高气昂地看着匆匆跑来的小水,脸上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炫耀。
小水没有遇到过像筱雅这样的姑娘,经过这短短的三天,任谁都能看出筱雅和白一段的关系不一般,但白一段从不掩饰对筱雅的蔑视,对她毫无尊重可言。
在小水看来,白一段渣得明明白白,但筱雅却仍要屡次三番地凑上去,任他把自己的自尊掰烂踩碎,她没有见过爱得如此奋不顾身的姑娘。
她对白一段的爱时时彰显在脸上,她心里仿佛有一团永远不灭的爱火,明明对他的恶心,龌龊,了如指掌,明明白白,还是上赶着把自己的尊严递上去,给他揉烂。
就比如现在,白一段慢慢转过头,用身侧的一只手给了她一巴掌,“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