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轻轻转动梅姨房间的门把手，三两步迈入，回身轻轻带上房门。他的目光在房内的摆设上一一扫过，八仙桌，红木衣柜，梳妆台……最终落在台面上，那里放着一部红漆色的手机，正是梅姨时常带在身边的万能手机。
他试探着划过流光溢彩的手机屏幕，凭借以往在梅姨身边窥探到的操作，一番鼓捣，一道白光从手机屏幕四散蔓延，逐渐由光束变成光圈，将他笼罩其中，再睁眼时，他已经来到了一间病房。
睡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面上是属于久病的人特有的麻木，她对沉墨来说并不陌生，无数个对人生失望透顶的夜晚，都是这个女人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和勇气。
还不待沉墨有所动作，嘴里叼着一支劣质烟的男人慢腾腾地从病房走进来，他随手拎了一把椅子，在女人对面坐下，一只手撑在床头，手臂的肌肉虬结，面色轻挑。
“商量个事呗。”
女人下意识睁眼，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的一瞬便移开视线，男人点了点头，突然猛地掐住女人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四目相对。
“躲什么躲！我他妈跟你说，你这辈子死了也只能是我的女人！恶心我？我偏要让你看着我，记住老子这张脸！”
沉墨眼底满是阴翳，直接朝着男人的脸一拳砸了上去，然而他的手却穿过男人的身体——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那个在他噩梦里被他无数次杀死的男人——穷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就是她的养母，沉墨记得，她就是在这间病房离开人世。
他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死死攥紧双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总能轻易唤起他身体里所有暴戾。
少年时想要破釜沉舟与其同归于尽的种子，在后来每一个仇恨滋长的夜里生根发芽，早已长成参天大树。
如果眼前不是幻象，穷奇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弄死他。
心中闪过千帆，幻象仍毫不留情走向悲剧。
兴许是没了力气，女人不再挣扎，任由穷奇攥着，看向穷奇的目光也只剩空洞，她低声开口，气若游丝。
“儿子呢……”
穷奇轻嗤一声，手掌狠狠拍在女人脸上，“你不过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哪来的儿子，拿别人的种当宝贝！又贱又蠢！”
女人面色平静，对这种谩骂早就习以为常，她只觉得有些累，想要闭眼睡会，穷奇的声音在这时候又落进她的耳里。
“咱们商量商量，你三天两头进医院，给你买药的钱不如给我赌两把，况且你这德性不禁造，浑身的伤太惹人注意，与其招来警察给老子惹麻烦，不如，我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穷奇凑近女人，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不如你就去死，那小贱种我给拿去卖了还能赌两把！”
女人刚要阖上的眼睛蓦地睁大，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不”字，就被穷奇面无表情地捂住口鼻，大概过了几十秒……亦或是很久后，女人微弱的挣扎完全停止了。
沉墨目眦欲裂，他呼吸浓重，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是愤怒到极致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悲愤。
半响，他面无表情转头，便看见年少的自己双手捧着一碗清粥愣在病房门外，清粥落地，发出“嘭”的声响，穷奇皱了皱眉，回头看着少年沉墨。
“回来了，可惜，她吃不下了。”
穷奇咧开嘴笑了，那副表情是沉墨此后所有噩梦的终点，接下来的幻象和沉墨的回忆交叠，梅姨出现，收服穷奇，沉墨孤苦无依又满腹仇恨，求着梅姨收留了自己。
他想在梅姨这里求一条生路吗？
不，谋生的道路有千万条，他只是想选择复仇之路。
现实中，光环褪去，沉墨漆黑的眸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不甘地将它放回原位。
这次没能找到穷奇的下落，但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了，为避免被发现，他只能先从梅姨的房间退出来。
万能手机没有说明书，是仿照智能手机，加入山海经的神秘力量所做的设备，他想要放出穷奇，基本可以说得靠运气。
曾经他也试探过，想让梅姨放出穷奇，但梅姨心知沉墨的心结，除了拒绝便是说教，久而久之，沉墨便也知道她作为管理者的立场。
客厅里，梅姨抱着iPad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是追剧追到半夜熬不住了，沉墨拿过沙发一角的空调被细心替她盖上，再将她怀里的iPad放回桌面。
回到房间轻轻阖上门，梅姨突然睁眼，面上没有一丝睡意，她看向自己的房间，目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