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机铃声却在这时打断了沉墨的思绪,来电显示是“院长”。
他皱着眉接起电话,“嗯”了两声之后,只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是福利院院长打的,这家福利院就是沉墨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福利院的很多孩子是因为先天残疾,或各种无法治愈的疾病而被亲生父母抛弃,能活到成年的并不多,像沉墨这样不仅成年,还能正常参加工作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福利院之于沉墨,好比是家一样的存在。成年后他也时常接济福利院,梅姨知道这层关系,反正沉墨对钱没什么兴趣,大多数时候,沉墨的薪水梅姨都会以他的名义捐赠给孤儿院。
沉墨和院长很熟,所以院里有处理不了的事,院长都会找沉墨商量。
这次是因为一个叫廖子琪的小女孩,她的情况并不符合福利院的入院规定,因为她母亲尚在人世,还会偶尔来看她,却不肯带孩子走。
“是因为没钱抚养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困难?”去福利院的路上小水问道。
沉墨面色凝重,不仅因为廖子琪的事头疼,还因为小水听说了这事后非得跟着自己去福利院,自以为正义感爆棚,却不知道福利院向来是沉墨心中的禁地,她却一而再再而三不管不顾的闯入,这让沉墨有些抵触,但他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冷冷说道,“不知道。”
两人走到院门口,远远地便看见有人正在和工作人员争辩什么,看上去情绪很激动,沉墨和小水同时停下脚步。
沉墨轻轻说了一句,“她是廖子琪的妈妈。”
廖子琪非常想念自己的妈妈,这位妈妈便赶到福利院来见女儿。
但她来了不到半小时,就想趁廖子琪不注意偷偷溜走,工作人员拦下了她,院长赶过来,反复解释,她得带廖子琪走,廖子琪入院不符合福利院的规定,但她执意说自己有苦衷不肯带走他,双方互不理解,才有了沉墨和小水开头见到的那一幕。
沉墨先跟院长打了招呼:“我来跟她谈谈。”院长非常信任沉墨,叹了口气领着工作人员走了。
“她不是孤儿,住在这里不符合规定,其他的孩子可能还会因为你排挤她,你能理解吗。”冷然的声音,天生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沉墨单刀直入,直击矛盾要点。
许多成人尚且对别人拥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心存不甘,何况是孩子,更何况那样东西还是每个孩子童年时代里最渴望的东西——母爱。
女人的表情一言难尽,“我……我有自己的苦衷。”
“没钱?我可以帮你。”沉墨试探道。
女人摇摇头,“我养得起琪琪,我可以给福利院一笔钱把琪琪寄养在这里,但我不能带她走……请原谅我无法说出真相!”
沉墨很想提醒她,她可能不懂法,且不说福利院能不能寄养孩子,单就她抛弃亲子这一条,就很可能负法律责任,但女人表情诚恳,眉目间的焦急和请求不似作伪。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妈妈,你真的不要我吗?”
女人的身体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抱着一只玩具布偶,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琪琪?”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小女孩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当年她被送入福利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却没想到妈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只是……她并不愿意带自己走,六岁的廖子琪想不明白。
“我……”她看了一眼沉墨和小水,欲言又止。
知道她想和廖子琪单独谈谈,沉墨和小水退出了福利院的小院,沉墨却在走出小院时就转身靠在墙角边。
“哎你这是……”
沉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小水,这个女人屡次三番不肯带孩子走,院长为此一直头疼不已,他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很想听一听,她要怎么跟孩子解释不能带她走。
“琪琪……”女人半蹲着身子,视线与那孩子平齐。
小女孩穿着宽大的T恤,经常会有爱心人士送一些新的或者旧的衣服给福利院的孩子,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挑选到合身的衣服,福利院只能给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一个遮阳避雨的地方,无论这里的老师和义工如何尽职尽责,也远远比不上家的温馨,这一点,沉墨心知肚明,所以,究竟是什么身不由己的原因让一个母亲宁愿把孩子寄养在这里也不愿意领回家?
那小女孩即便泪水涟涟,眼中也是同龄孩子中少见的沉静,小水不禁偏头看了沉墨一眼——沉墨在福利院的生活,是怎样的呢,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让他,甚至是眼前的小女孩,变得与常人格格不入。
是“福利院”刺眼的标签,还是在他们心目中,有什么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小孩无法理解的心结?
“妈妈不是不要你,”女人目光切切,“实在是……”
她顿了顿,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孩子倔强的那张小脸,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压低了声音,“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沉墨错眼不眨地盯着女人,只听她缓缓说道。
“你听说过灰姑娘的故事吗,妈妈只有在来福利院的时候才能变成妈妈,出了福利院妈妈就要变成其他人了,妈妈的这张脸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和南瓜马车,是有时效的,所以不是妈妈不肯带你走,实在是因为……妈妈不能一直保持这张脸……”
后面的话她说得很小声,廖子琪定定地望着那张脸好久好久,才轻声说了一句好,忽然又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但是无论妈妈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最爱妈妈的,在我心里,妈妈永远是最美的。”
她怔愣一瞬,把脸埋进了廖子琪小小的怀里。
女人的这番话,孩子似懂非懂,沉墨心里却是一沉。
他蓦然想起小水以为贺芳能“想变成谁就变成谁”。
廖妈妈的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她所指的出了福利院就变成其他人,也有可能指的是跟自己工作有关的社会角色,但她说,不能一直保持这张脸。
难道……她也是妖兽?沉墨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片刻,随即想到,这其实是说得通的,兴许她不能带廖子琪离开福利院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妖兽,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来面目。
他来不及和院长道别,和小水匆匆赶回山海经。
关于他们频繁遇到妖兽这件事,他有一个猜测急需得到梅姨证实。
沉墨找到梅姨,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确定这次出现的妖,只有天狐?”
梅姨看了一眼沉墨,确定他的神态和平时一样波澜不惊,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慢悠悠说道,“山海经的结界是上古上神布下的,每一只妖兽身上都有结界术法的气息,每只妖兽的异能不同,既然狸力的异能是隐身,就不会再有别的妖兽有这种能力,所以……”
梅姨透过金边眼镜看沉墨,意思不言而喻,除了天狐,这附近不会再有别的妖兽。
沉墨神色沉冷,“那天狐能不能随意变幻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