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妹的手指还残留着焦味，玩具熊的头盖被她一点点撬开，塑料外壳裂成两半。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枚从熊眼位置弹出的微型胶卷，指尖发麻。这东西太小，像一粒药片，但她知道它有多重。
她起身时膝盖碰到了床沿，疼了一下也没停。走出戒毒所临时安置室前，她把胶卷裹进一块干净的布里，塞进内衣夹层。外面天还没亮，巷口有辆旧电动车靠着墙，钥匙在踏板下。她骑上去，风吹在脸上，带着湿气和灰尘的味道。
刑侦专家住在城东一栋老居民楼的五楼，门铃坏了，她敲了三下又等了十秒，再敲两下。门开了条缝，那人看了她一眼，没问话，侧身让她进来。
屋里摆着几台显示器，桌上全是线。他接过胶卷，放进一个暗盒，转身走进里屋。宋晚妹坐在一张折叠椅上，手放在膝盖上，指甲缝里还有黑灰。半小时后，专家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刚显影的照片。
“你得看看这个。”他说。
照片上是阿辉，穿着深色西装，正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握手。背景是一块牌匾，“宏济慈善基金会”几个字清晰可见。时间戳打在右下角：去年十一月七日，下午三点十八分。
“这地方明天办拍卖会。”专家一边说，一边打开笔记本，“我刚顺IP追到上传节点，信息是从会展中心那边发出去的。暗网有个加密频道，每小时推送一次动态验证码，内容一直在变。”
宋晚妹凑近屏幕，看到一行滚动的文字：“黎明献礼，十点落槌。”
“什么意思？”她问。
“不是礼物。”专家声音低，“是仪式。他们要用公开场合完成某种交接——可能是人，也可能是证据销毁。你看这代码结构，像是倒计时。”
宋晚妹攥紧了拳头。她想起阿辉最后一次见她时说的话：“你要信我，我在为你铺路。”那时她刚戒毒不久，以为那是关心。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在确认她是否还能被控制。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大姐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宋晨光正在厨房。灶上的汤锅咕嘟响着，她一只手拿着勺子搅动，另一只手按住手机。听到妹妹的声音，她停下动作。
“你说什么？阿辉要出现在拍卖会上？”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扫了眼门外，“你确定那照片是真的？”
“是真的。”宋晚妹说，“还有暗网的消息，十点整，‘落槌’。”
宋晨光沉默了几秒，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凌晨四点十七分。
“我知道了。”她说，“你别露面，把照片和那段代码发给我。我现在就准备直播。”
她挂了电话，转身走到操作台前，打开电脑。直播间标题原本写着“今日特供：红烧牛腩”，她删掉，重新输入：“今晚不炒菜，只讲真话。”
刚点发布，李阳推门进来，围裙上沾着面粉。
“怎么了？”他问。
她把手机递过去，让他看刚收到的照片。
李阳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慈善拍卖？这些人穿得比富豪还讲究。可你妹妹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胶卷？”
“不是巧合。”宋晨光说，“他们是故意留下的。也许一开始就想让我们找到。”
李阳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忽然说：“我认识那个保安主管，在会展中心当班。我可以带人混进去，后台有设备通道。”
“你要做什么？”
“打断它。”他说，“如果他们在台上拿出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我们就让它说不出话。”
宋晨光没拦他。她知道李阳从来不说空话。她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到位？”
“最迟九点四十。”
她点头，打开摄像头，调试画面。背景还是熟悉的灶台，但今天她没穿工作服，换了一件素色衬衫。头发扎得比平时更紧，像是准备迎战。
直播开始不到十分钟，评论区就开始刷屏。有人质疑，有人骂她蹭热度，也有人认出了照片里的阿辉。
“这不是那个失踪的毒贩吗？”
“我去年在夜市见过他，身边跟着一群穿黑衣服的人。”
宋晨光一条条看着，没回应。她把两张图并列放好：一张是胶卷照片，一张是暗网截取的代码截图。
“这是我妹妹从一只烧坏的玩具熊里找到的。”她说，“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我知道，明天上午十点，他们会出现在上广国际会展中心。”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接着有人贴出链接：宏济慈善基金会官网公告，明日九点三十分举行年度公益拍卖， proceeds 将用于青少年心理康复项目。
宋晨光冷笑了一声。“心理康复？谁的心理需要康复？是我们，还是他们？”
她正说着，手机震动起来。是李阳发来的视频文件。
她点开，画面晃动，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挂着监控屏。其中一个画面显示的是会展中心内部，一群人正在布置展台。镜头拉近，一个标着“竞拍品07”的木箱被抬上台。开箱检查时，里面赫然是三张放大的照片——她的，宋晨曦的，宋晚妹的。
视频最后几秒，鸭舌帽男走进画面，低头看了看箱子，然后合上盖子，点了根烟。
宋晨光把这段视频切进直播流。评论瞬间炸了。
“这是人肉拍卖？！”
“报警啊！这都违法了！”
她没解释，只说：“我已经把所有资料传给相关部门。但现在没人回应。所以今晚，我们自己来监督。”
凌晨六点，直播观看人数突破八万。
与此同时，刑侦专家坐在电脑前，手指快速敲击键盘。他通过境外镜像节点接入暗网频道，终于捕获一段完整推送信息：
【坐标锁定。信号源已激活。十点整，见证新生。】
他截图保存，随即清空浏览记录，拔掉硬盘，塞进背包。临走前，他看了眼桌上的显影盘，里面的药水还在泛着微光。
早上八点五十分，李阳带着三名厨师抵达会展中心地下车库。他们穿着统一的后勤制服，推着餐车，车上盖着白布。其中一人肩上挎着工具包，里面装着两把菜刀。
“记住，只断麦克风。”李阳低声说，“不要伤人，也不要被抓。”
九点四十五分，主厅灯光调暗，主持人走上台。现场坐了近百人，多数穿着正式。大屏幕上打出“竞拍品07：匿名捐赠——照亮迷途的灵魂”。
宋晨光在直播间里站起身，镜头对准电脑屏幕。她已经把监控画面投了出来。
“现在是九点五十九分。”她说，“他们马上要开始了。”
十点整，拍卖师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后台侧门被人猛地撞开。李阳冲在最前面，一把抓住连接主音箱的线路，用力一扯。整个大厅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群骚动起来。保安朝后台奔去，但李阳早已带着人退到设备间，反锁了门。
直播画面最后定格在展台上——那口箱子被打开了一角，一张照片边缘已经开始冒烟，像是被人匆忙点燃。
宋晨光盯着屏幕，手指紧紧捏着一张打印纸。纸上是刚刚截取的暗网留言截图，下方多了一行新出现的小字：
【信号未中断。替代方案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