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把手机放在灶台上，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消息是李阳发来的：“她没醒。”三个字压在她心口，像一块烧红的铁。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转身打开后厨的储物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个黑色U盘，手指在边缘摩挲了一下，然后插进电脑。
屏幕上跳出一个个文件夹：辣椒粉检测报告、玩具熊内存卡视频、祠堂地窖照片、阿辉与政要密会的胶卷扫描件……她开始整理，按时间顺序排列，每一份都加上简短标注。凌晨两点，窗外雨点敲打遮阳棚的声音断了又续，她眼睛干涩，却不敢闭上。
李阳推门进来时，手里拎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他把碗轻轻放在桌角，看见她面前摊开的证据清单，什么也没问，只说：“喝一口。”
她摇头，继续往文档里贴图。手抖得厉害，鼠标几次点偏。李阳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厨房热了锅水，把几片生姜丢进去，又切了两段葱白扔进去煮。水汽慢慢升腾起来，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你不是一个人。”他说完就走了，脚步很轻。
她盯着屏幕，忽然点开一个加密压缩包。这是宋晨曦临走前交给她的备份，需要用三重密钥才能打开。第一道是密码，第二道是指纹，第三道是一段语音验证——她说出“沼洼村小学三年级二班”这串话时，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文件解压成功。
画面跳转到一段监控录像：十二个孩子围坐在一张旧木桌旁，每人面前摆着一碗红油辣面。镜头拉近，其中一个女孩抬起手腕，内侧有一道浅疤，形状歪斜，像是小时候被烫伤的痕迹。宋晨光屏住呼吸，放大画面，那道疤的位置，和晚妹戒毒时自残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翻出另一份资料——法医对冻尸胃内容物的分析报告。结果显示，所有样本中均含有高浓度辣椒碱及一种未命名化合物。这种组合只出现在一种产品中：宋家早年售卖的“秘制辣酱”。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起伏。
天快亮时，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程序员，曾因一起网络诈骗案和她有过合作。她简单说明来意：要把所有证据打包成NFT，上传到开源区块链平台，确保无法篡改、永久可查。
“你能保证？”她问。
“只要全球还有一个人节点在线，这些数据就不会消失。”对方回答。
她挂了电话，重新打开直播软件，在个人账号发布预告：“今晚八点，证据溯源直播。”
白天她照常开店。炒菜、端盘、结账，动作一丝不苟。有老顾客问她怎么眼窝这么深，她笑笑说昨晚睡得不好。李阳默默多做了两个菜，给她留着中午吃。她没动，只坐在后厨的小凳上，一遍遍检查即将发布的材料。
晚上七点五十分，她坐在电脑前，摄像头对准桌面。左边放着U盘、内存卡、纸质报告原件；右边是一块写满时间线的白板。她穿了件干净的蓝布衫，头发扎得整整齐齐。
直播准时开始。
她逐条讲解证据来源。从辣椒酱的配方异常，讲到晚妹发现幼儿园孩子手腕上的编号；从祠堂废墟找到的密码本，讲到张宇遥控器触发的炸弹倒计时。她语速平稳，没有激动，也没有停顿。
弹幕起初稀疏，渐渐密集起来。
有人质疑：“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伪造的？”
她不慌，调出区块链存证系统的实时哈希值页面：“现在上传的每一项数据，都会生成唯一指纹，并同步到全球数千个节点。如果你觉得我在撒谎，可以随时下载原始文件进行比对。”
话音刚落，一条匿名留言突然刷过：
“暗网节点已破译——汇款终点是马尔他某离岸基金，受益人签名与政要笔迹匹配。”
她愣了一下，立刻截图保存。不到十分钟，一个名为“白噪”的组织在多个技术论坛发布公告，声称已获取阿辉集团与政要之间的全部资金流转记录，并自动同步至同一区块链系统。
直播间人数瞬间暴涨。
她看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手指微微发颤，但脸上依旧平静。她知道，这一波信息洪流，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控制范围。
午夜过后，直播结束。她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运作的嗡鸣。
第二天上午十点，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地址写的也是饭馆门牌。
她当着李阳的面拆开。
里面是一块泛黑的木牌，表面粗糙，边缘有烧灼痕迹。正是之前新闻报道中提到的、挂在冻尸手腕上的生日牌。背面被人用利器刻了一行字：“游戏继续”，墨色发红，像是掺了颜料的血。
李阳伸手接过木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放下时动作很轻。
“报警吗？”他问。
她没答，而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将木牌小心装进去，贴上标签：“新证据001”。
然后她坐回桌前，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律师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准备反诉。”她说，“证据链完整，我可以出庭作证。”
挂了电话，她抬头看向李阳。他的手还搁在桌上，掌心朝下，像是等着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去。
他的手很暖，把她冰凉的指尖一点点焐热。
“他们想吓我。”她说，“可我现在不怕了。”
李阳点点头，起身走进厨房。锅里还温着粥，他盛了一碗，摆在她面前，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去。
“吃了再说。”他说。
她低头看着那碗粥，热气往上冒，模糊了视线。但她没擦，也没动勺子，只是静静坐着，直到热气散了些，才拿起筷子。
门外传来顾客进门的声音，铃铛轻响。
李阳系上围裙，拿起锅铲走向灶台。
她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推到一边，重新打开电脑。区块链后台显示，她的证据包已被超过两千个节点收录，多个国家的媒体账号开始转发解析文章。
她新建了一份文档，标题写着：“反击计划”。
第一条写着：联系海外记者，申请跨国听证。
第二条：启动姐妹联动机制，确认晨曦当前位置。
第三条：公开招募志愿者，组建民间监督小组。
她敲完最后一个字，听见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李阳正在炒一道青菜，火苗窜得很高，映在他侧脸上，一闪一闪。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等这事完了。”她说。
李阳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