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两个字停在对话框里——“查到了。”
宋晨光坐在木凳上,指尖划过屏幕,点开语音。宋晨曦的声音传出来,平稳清晰:“姐,我调了社会组织登记库,近五年全市注册的‘本地商会’类机构共十七个,没有一个叫‘本地商会协调组’,也没在民政系统备案。”
她顿了顿,“这名字本身就不合规。正规组织不会用这么笼统的称呼,更不可能穿统一服装上街拦人。”
宋晨光没出声,只是把手机贴得更近了些。阳光从窗缝斜切进来,照在她手背上,皮肤有些发烫。
“不止是假的。”宋晨曦声音压低,“他们敢冒充组织当街阻挠,说明有人撑腰。我现在怀疑,这伙人是被人雇来搅局的。”
屋里安静了几秒。宋晨光抬头看向墙上的“灶”字,笔画是她昨天用记号笔写的,边缘有些歪,像小时候在村口黑板上练字时的模样。
“你是说……有人不想让我开店?”
“极有可能。”宋晨曦语气没变,“你现在有视频证据,警方会查,但我建议你别等。可以从源头查——是谁最先通知你这家店要装修的?供应商那边有没有异常?”
这句话落下来,宋晨光心里动了一下。
她翻开笔记本,找到那个号码。姓陈,说是沼洼村远房表叔介绍的渠道,价格比市场低一成,当时她还觉得运气好。可现在想来,一切太过顺利。
“我明天就去找他。”她说。
“小心。”宋晨曦提醒,“如果真有人布局,对方可能会察觉你在查。别单独去,带上李阳。”
“我知道。”她应下,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把语音标记为已读。
正要放下手机,铃声又响了。来电显示是宋晚妹。
接通后,那边声音迟疑:“姐……朵朵最近晚上总做噩梦,说梦见有人冲进学校抓她。今天早上不肯进教室,抱着我说‘坏人还在外面’。”
宋晨光眉头立刻皱紧:“是不是上次袭击的事影响还没过去?”
“应该是……她现在看到陌生人靠近校门就紧张。”宋晚妹声音有点哑,“我也怕,可又不能天天请假陪读。”
“你先安抚她。”宋晨光放慢语速,“要不要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者换个环境试试?”
“我在想办法……”宋晚妹停了停,“姐,你说这些人会不会还盯着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查得太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宋晨光没回答,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早已不只是开店受阻那么简单。
挂了电话,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巷口空荡,风卷着一张废纸打着旋儿,撞到墙角又弹开。她掏出手机,在备忘录写下三行字:
1. “本地商会”为空壳组织,无备案;
2. 背后有人指使,目标明确;
3. 从供应商陈某入手,明日当面谈。
合上手机,她转身走向屋子角落。李阳留下的工具箱还靠在墙边,她打开,拿出卷尺和记号笔。
她重新蹲下,在地面标出厨房操作区的位置。动作利落,不再犹豫。这一晚,她要在天亮前整理好所有问题清单。
而第一步,就是明天亲自登门,看看那位“热心”的供应商,到底藏着什么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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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晨光换了件干净的外套,把合同和录音文件装进文件袋,锁好店门。
她站在巷口等车,风吹起额前碎发,露出眉心那道旧疤。那是小时候在村里挑水摔伤的,疼了半个月,她没哭,照样跟着大人上山砍柴。
公交车来了,她上车刷卡,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晃动,窗外街景缓缓后退。
二十分钟后,她在城郊一处老居民区下车。这里离市区远,楼体泛黄,外墙斑驳,几根晾衣绳横穿楼道之间,挂着洗过的衣服。
她按着地址找到三单元二楼,敲了敲门。
门开了条缝,链子还挂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看见她,那人眼神闪了一下:“你是……宋老板?”
“是我。”她点头,“您是陈师傅吧?咱们电话联系过。”
“对对,快进来。”他赶紧拉开门,脸上堆起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屋里不大,一张饭桌占了客厅一半,上面摊着几张发票和账本。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本周配送清单”。
“坐,坐。”陈师傅搬过一把椅子,“喝口水。”
“不用了。”她没坐下,“我是来确认一下供货的事。新店马上要开工,食材得提前定。”
“没问题!”他拍着胸脯,“价格按之前说的,比市场低一成,保证新鲜。”
宋晨光看着他,忽然问:“您是怎么知道我要开新店的?”
“啊?”他愣了下,“是你大姐夫托人捎的信,说你打算扩店,问我能不能供得上。”
“我大姐夫?”她眉心跳了跳,“我还没结婚。”
“哦……”他反应过来,干笑两声,“可能是村里谁搞混了,反正消息传开了,我就想着主动联系你,也是老乡,互相帮衬。”
她说:“可您给的报价太低,我不确定能不能长期稳定供货。”
“能!绝对能!”他连忙说,“我这边有固定渠道,都是熟人发货,成本压得住。”
“哪个渠道?”
“呃……市南那边一个批发市场,具体名字记不太清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要不我给你写个单子?”
“不用。”她摇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您的营业执照和供货资质。店里要办手续,这些都得备案。”
他笑容僵了下:“执照?这个……暂时没带在身上。”
“那您方便现在打个电话,让家人送过来吗?”
“这……”他搓着手,“家里没人,老伴回老家了。”
宋晨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陈师傅,您认识‘本地商会协调组’的人吗?”
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强笑:“哪……哪有这事?我没听过。”
“可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胸前挂牌子,说是维护街区秩序。”她语气平缓,“昨天拦了我的店,警察来了才走。我手里有视频。”
“这跟我没关系!”他声音突然拔高,又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哪敢掺和这种事?”
宋晨光没再追问,只说:“那您什么时候能把资质材料给我?”
“这两天,这两天一定准备好。”他连连点头,“你放心,货不会断。”
“好。”她站起身,“等您消息。”
走出楼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门牌号,默默记下。
刚走到小区门口,手机震动。是李阳发来的微信:
“姐,我刚才路过民安路,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车窗贴膜,没挂牌。司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车停了十分钟就走了。”
她停下脚步,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然后回复:
“知道了。别靠近,你也小心。”
收起手机,她站在路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风又起了,吹得她外套一角翻动。
她掏出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1. 供应商无法提供资质;
2. 提及“本地商会”时反应异常;
3. 李阳目击可疑车辆出现在现场附近。
笔尖顿了顿,她在下面加了一句:
“幕后人已经开始盯梢。”
她合上本子,抬脚朝公交站走去。
车还没来,她站在站台边,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了那支录音笔。
这是她昨晚放进包里的。
今天这趟见面,从进门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