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李阳的望远镜里,快艇上的身影转过头,下巴那颗痣在雨幕中清晰了一瞬。宋晨曦盯着追踪器信号界面,心跳猛地一沉——坐标从五号闸口开始移动,不再是机械重复,而是真实的、不规则的跳动。
她立刻抓起包里的执法记录仪和便携硬盘,冲出临时驻地。地铁站口,她回头看了一眼码头方向,把U盘塞进内衣夹层,转身走进下行通道。
银行位于市中心一栋老楼的二层,玻璃门上贴着“营业中”的字样。宋晨曦穿了件灰色风衣,帽檐压低,刷卡进入时,保安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她径直走向经理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燃烧的细微声响。
那人背对着门,正往废纸篓里扔文件。火光映在他金丝眼镜的侧边,袖口磨损得厉害。听见脚步声,他猛然回头,脸色瞬间发白。
“警察。”宋晨曦亮出证件,“十二张汇款单的事,我需要你配合。”
男人没说话,手却迅速伸向办公桌抽屉。她上前一步拦住,对方猛地抽出一支笔状物,仰头塞进嘴里。她扑过去夺抢,只抓到半截断裂的塑料管。
“叫救护车!”她冲外吼了一声,同时按住男人肩膀,试图让他保持清醒。可他的嘴唇已经泛紫,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手指死死抠住保险柜把手,像是要拼尽最后力气毁掉什么。
几分钟后,人断了气。现场一片死寂。
她冷静下来,先封锁办公室,禁止其他职员靠近主机。电脑屏幕还亮着,页面停留在删除进度条98%的位置。她拔下电源线,接入随身携带的数据恢复设备,启动应急程序。
两小时后,碎片文件被重组出部分加密账目。所有资金都经由“辉腾贸易”中转,账户注册信息为空,但IP登录痕迹多次出现在境外赌场服务器附近。更关键的是,最终收款账户的持有人名字跳出来时,她瞳孔一缩——张宇父亲,张振国。
这个名字她听过。警校内部通报提过一次:十年前因涉嫌金融违规被调查,后因证据不足撤销,不久病逝。可系统显示,最近三个月,该账户有七次操作记录,全部通过离岸代理完成。
她将数据拷入U盘,擦除操作痕迹,走出银行大楼。天色阴沉,她站在街角等车,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晚妹发来的消息:“王姐的档案有问题。”
宋晨光坐在律师事务所的复印机前,纸张一张张吐出来。律师刚走,留下一句话:“这家公司背后有人护着,查不动。”
她低头看着手中股权图谱。食材供应商七成股份归属一家名为“海川基金”的离岸机构,表面合法,但审计追踪发现,该基金曾接收一笔来自“辉腾贸易”的注资。而真正让她皱眉的是,这笔股权转让的签字人,登记为“老刀”。
老刀,阿辉狱中同伙,三年前在一场械斗中死亡,尸检报告齐全。可工商变更系统里,他的电子签名却在今年三月出现过,时间就在饭馆被举报之后。
她调出签字样本,放大比对。笔迹走势、顿挫点、收尾弧度,全都指向一个人——陈六。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码头监控里搬运冰柜的身影,右手腕内侧有道弧形疤痕。
资料印证了之前的怀疑:有人借死人之名洗钱,操控供应链陷害饭馆。她将图谱收进文件袋,起身离开。出门前,她顺手把复印件塞进碎纸机,按下按钮,看着纸片一点点变成碎屑。
回程车上,手机响了。李阳的声音很急:“厨房发现个包裹,没落款,但封口胶带是你常用的牌子。”
她没立刻回应,只是把文件袋放进随身包,拉好拉链。“先别动,等我回去。”
车子拐进老城区,她望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想起昨夜码头的快艇。那个人不是张宇,但他听见合成语音时的反应太真实了——像真的认识那声音。
宋晚妹蹲在戒毒所档案室角落,手里拿着一叠旧文件。管理员刚走,说只能看脱敏版。她没动,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悄悄拉开最底层的封存箱。
灰尘呛得她想咳嗽,但她忍住了。一页页翻找,直到看见那份夹在废弃表格里的汇款回执。日期是三个月前,金额五千,收款人账号一长串数字,末尾是*7836。
她掏出手机,打开OCR扫描功能,把账号拍下来。然后切换到警方公开的赌场监控交易记录——那是李阳之前传给大姐的资料。比对结果跳出时,她手指一抖。
同一账号。
再查付款人,赫然是王姐的名字。
她咬住嘴唇,脑子里闪过王姐脖颈上的针孔,还有她在饭馆门口徘徊的样子。一个戒毒人员,哪来的钱往赌场账户打款?除非,她也是棋子。
她把回执塞进衣兜,走出档案室。走廊尽头是公共电话亭,她走了进去,掏出记事本写下账号,又撕下一页空白纸折成小块,压在话筒底下。
拨通缉毒大队值班电话,接线员刚“喂”了一声,她就说:“我有线索。”然后挂断。
她没走楼梯,而是穿过后院小门,沿着墙根往夜市方向去。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她停下,买了包薄荷糖,拆开一颗含住。凉意让她清醒了些。
宋晨曦坐进地铁车厢,U盘还在胸口贴着皮肤的地方。她打开私人邮箱,上传加密文件,收件人是自己预设的备用账户。发送成功后,她删掉草稿和记录,靠在椅背上闭眼。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宋晨光发来的照片,一张股权结构图,中间的名字被红圈标出——陈六。
她回复:“查他名下所有关联账户,尤其是近期有跨境转账的。”
刚发出去,对面回了个“好”。
她知道她们都在动,各自在黑暗里摸索。但她也清楚,对方一定察觉了。银行经理的死太干脆,像是早有准备;而张宇父亲的名字出现在账目上,绝非偶然。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陷害案了。
她睁开眼,看到车窗倒影里的自己——脸圆了一圈,肩头纹身被衣领遮住,可那双眼睛还是亮的。她摸了摸左耳后的小凸起,那里埋着一枚微型芯片,是卧底前上级植入的紧急定位装置。现在它安静无声,但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像这张网,看不见,却越收越紧。
宋晨光推开饭馆后门时,天已经黑了。李阳在厨房等着,见她进来,指了指操作台上的包裹。牛皮纸包着,四四方方,重量不到两斤。
她没碰,而是戴上手套,用剪刀从侧面划开。里面是个旧式录音笔,电池还有电。她按下播放键,传出一段模糊对话:
“……货不能留在岸上,天亮前必须转运。”
声音很熟。是行车记录仪里那段。
她关掉录音笔,放进证物袋。“明天找人检测指纹。”
李阳点头,低声问:“银行那边有消息吗?”
“有了。”她说,“幕后的人,姓张。”
李阳愣住。
她没解释,转身走向二楼办公室。保险柜在书架后面,她输入密码,把股权图谱放进去,合上柜门。
窗外,雨又开始下。
宋晚妹走到夜市入口,霓虹灯刚亮起来。她站在一家美甲店门口,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浓妆盖不住眼下青黑,可眼神比从前稳了。
她掏出指甲夹层里的芯片,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放进包里最里层。
手机震动。是宋晨曦的消息:“查一下陈六名下的所有账户,尤其是和‘辉腾贸易’有关的。”
她回了个“收到”,抬头看向远处灯火。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路口,车窗 tinted,看不见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