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曦把车停在废弃冷库后巷，熄火后没有立刻下车。她看了眼手机，信号格空着，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她解开风衣扣子，从内袋摸出一枚U盘，贴在掌心握了几秒，然后塞进裤兜。这是银行经理死前最后登录的账户密钥，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入场凭证。
巷口铁门锈迹斑斑，锁链挂着新换的电子锁。她蹲下身，用应急电源接上数据线，输入一串从账目碎片里还原出的代码。锁“咔”地弹开，她推门进去，脚步落在结霜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走廊尽头是主控室，门缝透不出光。她记得卧底培训时学过的暗语系统——蛇首向北，代表撤离指令。她在通风管道外侧用指甲刻下符号，动作轻而快。不到三分钟，主控室的灯灭了，脚步声往东侧通道走去。
她立刻撬开配电箱，接入随身电源，直奔B区冰柜。低温密钥需要双人验证，但她知道老式系统有个漏洞：持续供电三十秒后会自动进入维护模式。她盯着倒计时，手指搭在开关上。
白雾涌出来的那一刻，她屏住呼吸。冰柜门只开了半尺，冷气像潮水般扑出，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她伸手将门完全拉开，眼前景象让她后退半步。
里面不是冻肉，也不是货物。六具尸体整齐叠放，每一具手腕内侧都有激光刻下的数字。她打开执法记录仪，一具具拍过去。当镜头扫到第三具女尸时，她的手抖了一下。
那串数字是19990812——宋晚妹的生日。
再往上，第四具写着20010305，第五具是19971123。她的呼吸变得沉重。那是她和大姐的出生日期。三姐妹的生日，被刻在三具陌生尸体的手腕上，像是某种标记，又像是一种宣告。
她摘下手套，卷起左肩衣服，露出蛇形纹身。纹身盘绕在锁骨下方，鳞片线条清晰。她凑近最近那具女尸的纹身比对，位置、弧度、走向全都一致。唯一的不同，在于蛇的眼睛——女尸纹身的蛇眼处，有一粒极小的黑点，像是墨点渗入皮肤深处。
她用指甲轻轻碰了一下那个位置。
指尖刚触到皮肤，一阵微弱的震动传来。紧接着，黑点亮了起来，红光闪烁三次，随后稳定发光。她猛地缩手，抬头看向墙角——原本关闭的警报器无声启动，红外线网格在空中交错展开，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住了整个空间。
她撕下创可贴贴在芯片上，试图隔绝信号。可皮肤下的热度正在上升，仿佛有电流顺着血管蔓延。她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培训课上讲过，这类生物嵌入式追踪器通常与心跳绑定，心率超过一百四十就会触发紧急坐标上传。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低心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铁门缓缓合拢，锁死。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男人身材瘦高，左耳缺了一半，说话时喉结上下跳动得不自然，像是喉咙里装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会来。”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机械般的节奏感。
宋晨曦没动，也没说话。她把执法记录仪悄悄滑进袖口，借着身体遮挡，迅速塞进了排水口的缝隙。
男人走近几步，手里拿着一块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人体3D模型，多个红点在体内缓慢移动。“猜猜你体内有几个炸弹？”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对方：“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男人嘴角微微扬起，没回答。他举起遥控器，指向冰柜最底层的一具男尸。尸体被翻出来，手腕上的数字是19950618——一个陌生的生日。但当他掀开尸体衣领时，宋晨曦瞳孔骤缩。
那人锁骨下方，也有同样的蛇形纹身。只是蛇头方向朝右，与她的相反。
“这不是你的纹身。”男人说，“这是模板。你们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按照这个图案刺青。只是没人告诉你，它不只是装饰。”
宋晨曦低头看着自己肩膀。红光仍在闪烁，透过创可贴透出微弱的光晕。她想起第一次打这个纹身的情景——警校毕业那天，教官说这是“身份识别码”，只有内部系统能读取。她一直以为那是象征意义。
“汇款单上的十二个人，”她开口，“都是按这个日期转账的？”
“没错。”男人点头，“每笔钱打进账户的当天，对应编号的人就会消失。他们的身体，成了运输载体。而你……”他顿了顿，“你是最后一个活体样本。”
宋晨曦突然笑了下：“所以你们不怕我查到这里？”
“我们等你来。”他说，“从你第一次接触那份账目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会顺着线索走完这条路。你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太想救你的家人。这种执念，比任何追踪器都准。”
她没反驳。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从王姐脖颈的针孔，到玩具熊里的芯片，再到银行经理临死前的名字——每一步都在把她引向这里。
男人转身走向控制台，按下按钮。冰柜开始自动收缩，尸体被重新封存。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为什么选在今天吗？”
她摇头。
“今天是你卧底考核通过的纪念日。”他说，“也是你正式成为‘信标’的日子。从现在起，你走的每一步，都会传回中心。你去找谁，见谁，说什么，都会变成我们的指令依据。”
宋晨曦感觉到胸口发闷。她抬手摸了摸左耳后的凸起——那里还有另一个芯片，上级植入的紧急定位装置。但现在，她不确定哪个才是真的在发送信号。
“如果我是信标，”她说，“那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发现这些尸体？”
男人笑了：“因为我们需要你继续行动。你需要愤怒，需要恐惧，需要推动你往前走的动力。真相，就是最好的燃料。”
他走向门口，手放在门禁开关上：“你可以离开。你现在就可以走。但只要你走出这扇门，信号就会激活。十分钟内，第一个炸弹就会启动。”
“你怎么确定我会走？”
“因为你不会让她们等太久。”他说，“你姐姐还在饭馆等消息，妹妹刚拿到新线索。你不回去，她们就会乱。一乱，就会暴露更多。”
他说完，开门走了出去。铁门在他身后关上，锁死。
宋晨曦站在原地，听着自己的呼吸。红光仍在闪，贴着皮肤，像一颗不肯停歇的心脏。她慢慢抬起手，再次揭开创可贴。
芯片的光更亮了。
远处海面，一艘无人快艇正接收着来自她皮肤下的信号，航线锁定海上钻井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