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光坐在后厨的折叠椅上,电脑屏幕亮着,上千条视频在列表里滚动。她眼睛发涩,手指却没停,一条条点开查看。凌晨三点发布的“晨光证人计划”已经传开,老顾客转发,熟人带话,有人拍下打包过程,有人上传了堂食时的角落镜头,甚至还有孩子举着手机录下她端菜的样子。
她盯着画面,忽然停下。一段外卖骑手拍摄的视频里,车窗晃动,背景是城郊仓库区,时间戳显示是三天前下午五点十七分。镜头无意扫过一辆银色面包车,副驾门打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弯腰接过一个黑色箱子。那人动作利落,转身就走,背影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紧。
她立刻拨通李阳电话。
“你看看这个。”她把视频传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李阳正在饭馆监控室,刚熬完一锅高汤,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他放大画面,反复拖动进度条。“这车……好像是咱们那家供应商的。”他说,“车牌被泥糊了,但轮毂改装过,右边少一颗螺丝——我修车时见过。”
他调出平台订单记录,顺着骑手编号找到联系方式。对方是个年轻小伙,起初不愿多谈,听她说可能涉及毒品和孩子安全,沉默了几秒,答应把完整行车记录仪文件发过来。
二十分钟后,视频增强处理完成。画面清晰起来:鸭舌帽男人正是那天来送货的“陈经理”,而面包车中控屏上的导航目的地,赫然写着“上广警校东门”。
李阳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动。他抄下车牌号,又截了图,直接拨通宋晨曦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我在宿舍。”宋晨曦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谁,“说。”
李阳没绕弯子:“我们找到了鸭舌帽交易的画面,车要去警校。”
那边静了几秒。
“确定是那辆车?”她问。
“导航目的地清清楚楚。”
宋晨曦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她低头看了眼桌上的U盘,又看向窗外。夜色沉沉,警校围墙内的路灯排成直线,像一道封锁线。她没上报冷库的事,也不敢动。体内芯片还在发热,创可贴贴着的位置隐隐发烫,像一块埋进皮肉里的烙铁。
她不能乱来。一旦触发信号,第一个爆炸点就会启动。
但她更清楚,如果敌人真要把东西送进警校,那就不只是针对她一个人。
“继续查那辆车的轨迹。”她 finally 说,“尤其是它之前去过哪儿。”
电话挂断后,李阳立刻联系平台技术员,调取该车辆近一周的行驶数据。同时,宋晨光开始筛选其他投稿视频,寻找是否有同一辆车出现在晨光小馆周边的画面。
凌晨四点十七分,一条新投稿跳出来。是一位常客随手拍的短视频,标题是“今天老板娘笑了”。画面里,她正站在门口送客,身后马路对面,一辆银色面包车缓缓驶过,车牌虽看不清,但右侧轮毂缺一颗螺丝的特征,与记录完全吻合。
时间是五天前晚上八点。
宋晨光心跳加快。她翻出之前的供货单,核对日期。那天送来的辣椒粉,后来被检测出微量致幻成分。
她立刻给李阳发消息:“车来过饭馆,可能是投毒环节。”
李阳回:“已经在比对所有涉及该车的订单,看有没有共性收货地址。”
两人默契地分工推进,没人提累,也没人问退路。
与此同时,宋晚妹蜷在出租屋床上,耳机插在手机上,一遍遍播放玩具熊里的录音。变声处理后的语音沙哑扭曲,内容仍是那句:“你们逃不掉的。”她已听了几十遍,直到某一刻,耳朵捕捉到一丝异样——背景音里,有极轻微的滴答声。
她猛地坐直。
那声音她太熟了。戒毒所心理治疗室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每分钟都会发出同样的节奏。她曾在那里坐了整整三个月,听着那声音数日子。
她把音频发给以前工厂认识的一个技术朋友,请他帮忙降噪分离背景音。半小时后,对方回信:“有一段隐藏语句,频率被故意压低了。”
修复后的音频只有六秒。
一个冷静的男声说:“村长办公室有密码本。”
宋晚妹盯着手机,呼吸变重。沼洼村……村长?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提起村长时总是欲言又止。后来听说那人在镇里有点背景,逢年过节总有陌生车开进村子。
她立刻拨通大姐电话。
“姐,我听到新东西了。”她的声音有些抖,“他们提到了村长办公室,有个密码本。”
宋晨光听完,眉头皱紧。她转头看向电脑,李阳刚刚发来一张地图截图:银色面包车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是在通往沼洼村的岔路口,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
她深吸一口气,建了个加密群聊,把三人都拉了进去。
屏幕上,四个人的名字并列出现。
宋晨光打字:“鸭舌帽用车往警校运货,车去过饭馆,也去了村里。”
李阳补充:“车上交接的箱子,外形和咱们用的调料箱差不多。”
宋晨曦看着那张导航截图,指尖悬在键盘上。她输入一行字又删掉,重新写道:“敌方知道我的行动轨迹,能操控我的‘信标’。但如果他们的控制中枢在村里……那就解释得通了——那里没有正规基站,信号靠私人中继塔传输。”
宋晚妹发了一句语音:“密码本可能就是开启中继系统的钥匙。”
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宋晨曦打字:“如果控制中枢在村长办公室,那意味着整个村都被渗透了。”
李阳突然发来一张照片:是他从行车记录仪里截下的车牌特写。他标注了一个细节——车牌底部有一道划痕,形状像月牙。
“这车去年在乡道出过事故。”他说,“当时处理的是县交警队的人,我记得案卷里提过这道痕。”
宋晨光盯着那道划痕,忽然想起什么。她翻出手机相册,找到一张旧照——那是她刚来上广市时,妹妹寄来的村口照片。一辆破皮卡停在小卖部门口,车尾贴着一张褪色的年检标,标签边缘,也有个月牙形缺口。
她放大图片,对比角度、弧度。
几乎一致。
“那车……以前是村里的?”她喃喃。
宋晚妹看到这条消息,浑身一震。“村长有个侄子,早年在外跑运输,后来不知怎么就消失了。那车本来是他的。”
李阳打出一行字:“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供应渠道就是他们自己铺的网。”
群里的信息一点点拼合起来。
饭馆的食材被污染,是为了制造恐慌,逼她们自乱阵脚;银行资金流转,是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而真正的核心,不在城市,也不在警校,而在那个偏僻的村庄——在她们出生的地方。
宋晨曦的手指慢慢移到左肩纹身处。蛇形纹身下的芯片仍在运作,红光透过皮肤隐约可见。她不知道现在传出的信号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上级是否早已被蒙蔽。
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她们不能再分开行动。
她敲下最后一句话:“我不能轻易离开警校,但他们既然让我‘看见’那些尸体,说明他们需要我继续走下一步。我会稳住,等你们的消息。”
宋晨光回复:“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李阳说:“我已经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厨师兄弟,随时能出发。”
宋晚妹发了个定位:“我现在就去车站,天亮前能到村口。”
群聊最后停留在宋晨光发的一句话上:
“我们三个一起回去,就像小时候那样。”
窗外,天边泛起灰白。饭馆后厨的灯还亮着,屏幕上视频仍在不断涌入。李阳守在监控屏前,标记出车辆最后消失的路段,面粉沾在袖口,像未洗尽的雪。
宋晨曦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U盘,额角渗出汗珠。她没动,也没关灯。
宋晚妹背着包走出出租屋,楼道感应灯一闪一灭。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耳机里那段修复后的语音还在循环播放。
“村长办公室有密码本。”
她迈出一步,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