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曦从通风管爬出时,天还没亮。她把那块芯片交给老陈的手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久没合眼了。老陈一句话没多问,只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临时指挥室。三小时后,视频解码完成——政要坐在书桌前签署文件的画面清晰呈现,指纹、虹膜、签字时间全部可验证。
消息传到宋晨光那里时,她正守在直播车旁。屏幕上的数据流还在跳动,李阳蹲在车后检查线路,听到电话铃响抬起头。她说了句“成了”,声音很轻,却让李阳立刻站起身,把饭馆里用过的旧式信号放大器搬了出来。“还能撑一会儿,”他说,“老顾客的店都连着网,能接力传。”
她没再多说,拨通了第一个号码。是新加坡一家小面馆的老板娘,去年吃过她做的红烧肉,后来加入了“晨光证人计划”。对方听完来意,沉默两秒,回了一句:“我这边马上召集人。”接着是南非、荷兰、温哥华……十几个城市的厨师、食客、志愿者,在凌晨的厨房、餐厅、家中电脑前打开摄像头,戴上VR设备,准备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线上听证会。
宋晨曦换了身干净警服,站在国际司法协作中心门口等通知。她的背包里还放着张宇留下的半枚警徽,是从他最后一次执勤记录仪外壳上拆下来的。没人知道他是生是死,但那份录音必须被听见。
上午十点整,全球十二个分会场同步接入系统。“辣味联盟”四个字出现在主屏幕上,底下滚动着各国参与者的姓名和职业。宋晨光走上发言台,身后大屏切出第一段画面:荷兰阿姆斯特丹,一间中餐馆后厨。镜头对准案台上一排辣椒粉罐子,一名男厨师拿起其中一个,标签写着“特制川香料”,生产日期为二十年前。
“这是我妻子瘫痪前最后吃过的调味品。”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的颤抖,“她每天给我带午饭,坚持了八年。直到有一天,她倒在灶台边,再也没站起来。”他将样品递向检测报告,“本地实验室确认,里面含有一种罕见神经毒素,分子结构与近期在中国沼洼村发现的十二具骸骨体内残留物完全一致。”
全场静默。紧接着,南非分会场传来另一份报告:一批进口中式酱料中检出相同成分;新加坡卫生部门宣布紧急下架三十七种相关产品;伦敦一家研究机构公开了十年间亚洲移民群体不明神经系统疾病的统计曲线,峰值恰好对应这批调料的销售高峰。
宋晨光看着屏幕,眼眶发热。她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母亲总说“菜要有味才吃得下”,可谁会想到,一口辣,竟成了埋进几代人身体里的毒?
就在此时,主会场突然响起抗议声。政要的代理律师站起身,要求中断程序。“这些证据来源非法,涉及私人住宅窃录,不具备法律效力!”他指着宋晨曦提交的视频,“况且所谓‘星图清除计划’并无官方备案,纯属臆测。”
法官敲槌维持秩序,但审理暂时中止。支持者们屏息等待裁决,反对的声音也开始在网络上传播,称这是“借食品安全煽动跨国恐慌”。
宋晚妹就是在这一刻走进来的。她抱着朵朵,脚步不快,却一步步踏得稳。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她没看律师,也没看法官,径直走到原告席前,从包里取出那只破旧的玩具熊。
按下按钮时,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一段录音缓缓响起。
“我知道我会死……”张宇的声音低而清晰,背景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但他们忘了,只要心跳还在,就能留下声音。”
停顿了几秒,他又说:“保险柜密码是六位数,032819。那是朵朵的名字缩写和出生年。”
录音结束,现场一片死寂。有人低头抹脸,有人握紧拳头。法官立即下令国际刑警前往政要办公室核查。四十分钟后,消息传来:保险柜开启,内有账本、转账记录、人体实验日志,全部标注编号S-3,与地下铁门上的标记吻合。
法庭重新开庭。法官宣布接受全部证据链,启动全球通缉令,并冻结涉案人员名下所有资产。大屏幕切换成实时地图,红点一个接一个亮起——那是各国响应协作请求的城市。
听证会结束时已是深夜。宋晨光站在会议中心外的台阶上,风有点凉。李阳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姜茶,杯子外面裹着旧毛巾,是他从饭馆带来的习惯。“信号一直稳着,”他说,“刚才有三百多人在线留言,说要加入监督队。”
她接过杯子,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不远处,宋晨曦正和几名外国警员交谈,手里仍攥着那半枚警徽。宋晚妹坐在台阶边缘,朵朵靠在她肩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一名记者跑过来提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宋晚妹抬起头,看着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灯火,轻声说:“我们要活下去,活得比他们长。”
话音未落,宋晨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只有八个字:
“码头东区,集装箱B7。”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李阳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他看了眼,脸色变了。
夜风吹散了人群的脚步声,也吹不散此刻压在她们心头的重量。
宋晨曦快步走来,目光落在手机上。
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宋晚妹轻轻拍了拍熟睡的朵朵,把她交给李阳抱好。
她们转身朝路边走去。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车灯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