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喜和小38请了一天假，说是家里被火烧了，啥都没了，得采买去。
赵宇宙上午没课，也有空。
陈继芳就带着仨孩子去买过冬的外套，他们在商场试了好几家店，像极了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可除了小38，赵宇宙与陈大喜俩人都没那么高兴。
大喜那寡淡的眉毛都跟着整张脸塌了下来，她看陈继芳是真的要跟老姑夫离婚。
可她舍不得搬走，舍不得离开赵宇宙。
但她也必须得站在姑姑这边，以后不能再那么上赶着找他了……
唉！她的感情路，咋就这么不顺呢。
大喜在女装区扒拉着款式各异的衣服，神色寡欢。
她从试衣镜里看到赵宇宙在对面的男装区，挑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却被陈继芳按住，她递给他一件鲜亮的黄色羽绒服。
一边的小38倒是自己在那边试的特欢快，选出了好多紫紫绿绿花枝招展的衣服。
赵宇宙看了眼，要拒绝陈继芳，他不喜欢鲜艳且显眼的，他喜欢最好穿起来，就能融入空气里的那种。
赵宇宙属于平时社恐，但逼急了也能叨叨说好多的类型。
陈继芳不管，自打算离婚后，她便对赵宇宙放开了，她把羽绒服直接扔在了他身上。
“宇宙，其实啊，你穿黑色的不好看，显得老，你就试一下嘛！不喜欢咱就脱下来，又不要你钱。”
赵宇宙看了眼镜子里与过去极不相同的陈继芳，勉强接过了这件鲜亮的衣服。
陈继芳自从昨天说了离婚的话后，现在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放佛要去寻找新生，与心情低落赵青海截然不同。
赵宇宙穿上衣服，却发现拉锁很顿，好一会拉不上去，还是陈继芳及时俯下身，给赵宇宙拉好。
俩人忽然离得这么近，赵宇宙很不适应。
但陈继芳在面对他的时候，现在反而更像个体贴的继母。
陈继芳给他紧紧领口，“你看，这多精神啊！以后你回北京，肯定有好多漂亮姑娘要跟你谈恋爱！”
【陈大喜可不算漂亮。】
赵宇宙沉默了下，看着陈继芳，忽然开口轻声问，“为什么要离婚。”
陈继芳闻言，摆弄他袖口的动作一顿，随即问他，“那你跟小文又为啥要分手？”
赵宇宙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若是从前，她压根不会多问自己一句。
与张易文分手的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特别想过。
他始终认为跟张易文分开，的确是俩人前路发展不同。
“别跟我说啥发展方向不同，你要是爱她，是可以为一切妥协的。有任何问题，你自己都会主动的，去想办法解决。”
赵宇宙心里动了动，感觉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打量她，看她灰白的鬓角，和脸上的皱纹。
【那你跟赵青海离婚，就是因为没爱了？】
【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爱情还那么重要吗。】
【陈继芳，你在糊弄我吧。】
赵宇宙心里涌出好多想法来。
陈继芳对他的内心想法，倒是了然，“今年在你没回家之前，有一天，你爸跟我说，他觉得自己老了，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气继续去找孩子了。”
“他说自己累了，找不动了。”
“他说他不是不努力，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一次次的期待落空，他早走遍了整个中国，却找不到一个孩子。”
“你爸哭了。”
说到这里，陈继芳顿了下，忽然眼圈红了，忙低下头遮掩，“他这人平时都不咋说话，就连哭起来，都没声音。”
陈继芳又抬起眼眸来，眼里闪过倦色，“可是，谁又不累呢？他不想找了，我一个人也得找下去啊。那是我亲儿子，我死活都舍不下。”
“其实阿姨也早被磨得一点盼头都没了，我恨人贩子，恨到都没感觉了，眼泪儿啊，也早哭干了。”
“我的日子，就被这些坏人，给这么给毁了。”
陈继芳感慨的苦笑，“赵青海是唯一能跟我有同样感受的人，就这样的人，也不想陪我再找儿子了，你说，我难受不？”
“我理解他，我知道他更不容易。可我就是好累，好累，好累。”
陈继芳捂着胸口，似乎说出这样的话都让她喘不过气，“我跟你爸就好像在坐牢，被判了无期，怎么都挣扎不掉这样的命运。”
你以为被毁掉的人，总是那么惊天动地的嘶喊难过吗？
不是的，现实中不是这样。
我们会在每个夜晚睡不着，我们会渐渐在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里，失去知觉。
最后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苍老了，白发多了，生命在凋零。
我们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而感到快乐。
我们活着，但也死了。
“我当初跟他来齐市时候，可高兴了，你讨厌我，我也高兴，我乐意跟他过日子。”
“可现在回忆起当初的那种快乐，却好像不是自己的。”
“后来，没做好你的妈妈，也没做好小河的妈妈，又后知后觉的，”陈继芳抬眸看着赵宇宙的眼睛，“你爸爸原来不是非我不可。”
这才是对女人的致命一击。
“他找到我，要我给你做妈妈的时候，我以为他心里还是惦记我的，那些话都是借口。”
“我以为，我们是爱情，是真爱。”
“可后来我才发现，世界上有种男人，他们对家庭很负责，无论谁做他的老婆，都可以，他都会尽力爱。”
“而你爸爸就是那样的人，他爱的不是陈继芳，他爱的是会陪伴他的任何一个人。”
“当我发现这点的时候，我的孩子丢了，我也不得不停留在店里，一日日被消磨殆尽。”
赵宇宙微微怔然的抬起眸，看到镜子里映出，对面的大喜在女装区，正在为一件看中的红衣服而喜笑颜开。
陈继芳看到镜子里欢快的大喜，也跟着笑了，“我以前，也跟大喜一样快乐。”
“她喜欢你，缠着你，一直让我很苦恼，我感觉太丢人了。”
“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她喜欢就喜欢吧，谁知道又会喜欢多久呢？”
赵宇宙看着陈继芳镜子中的眼睛。
听她缓缓说，“毕竟，爱是会消失的，你看我的，就已经不在了。”
这话重重的落在了赵宇宙的心头上。
让他呼吸一滞，看到陈继芳细心的给他扣上帽子，她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满眼温柔，“真合适你，阿姨早就知道，你穿啥都好看。”
“宇宙，你答应阿姨，回京的时候一定告诉我，阿姨给你包饺子吃，以前你总是走的急。”
赵宇宙沉默的点点头，俩人身后在挑衣服的小38也跟着沉默，他听到了他们的话。
原来，在他跟朱老六艰辛讨生活的时候，东北的这家人，也在破碎着。
如果他没走丢，那现在他们一家人一定很快乐吧？
是因为他，才让老赵家分崩离析的吗？
小38回头看了眼比他更像陈继芳儿子的赵宇宙，忽然心里很难受。
大喜这会拎着两件大红色的外套过来，要赵宇宙看。
他看了好一会，微微蹙眉，“这难道不是一个颜色？”
“不是啊！左边的没有右边的红，你没看出来吗。”
“那么，”他顿了下，非常为难的说，“你是喜欢更红一点的吗？”
“不是啊，我就是单纯的挑不出来了。”
【……】
“我觉得黑色适合你。”
“啊？”大喜瞪起眼，“我这青春年少的，每天穿的像奔丧一样不好吧？”
【……】
“你的红脸蛋配上红色会显得更土。”
大喜闻言，神色受伤的看了赵宇宙好一会，忽然气呼呼的转过身，对在帮小38理衣服的陈继芳说，“老姑，这两件红的我都想要。”
“那就都要啊，就是得有两件外套，好换洗着穿嘛！”
“嗯！”大喜重重点点头，冷眸瞥了眼赵宇宙，“老姑，你说我的脸蛋子很土吗？”
“我年轻时可比你红，你到老了，想红还红不起来呢，红，说明你身体好！”
大喜听完自信的仰起头，冷哼的从赵宇宙跟前走过，那她以后要穿的更红！
而后那天，陈继芳还给赵宇宙买了好多秋裤、棉裤、保暖背心。
足够他穿个5年，什么时候都不会冷。
但赵宇宙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厌恶多年的继母，是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