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一直在楼道拐角里听着王玉宁教训翠纷,很快嗅到了王老师心情极差的味道……
她把王玉宁一把拽过,不由分说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难以挣脱的拥抱。
王老师再次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呼,“干嘛呀陈大喜!这青天白日的!”
……俩人随后去了人烟稀少的三楼小阳台上聊天。
这里本是一个化学实验室,后期被学校当成了一个杂物间。
大喜同情的看看王玉宁,单手拍着她的肩膀。
“没关系老王,你心里难受我都知道,你今天身上不好闻。想哭就哭出来吧,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个乔峰,他就是你写情书的人?”
昨天王玉宁被乔峰从棋牌室里拽走,塞进了出租车里。
两个人便一路无话。
乔峰先把李予墨送回奶奶家,再把王玉宁送到家门口。
两段路程,乔峰对王玉宁批评教育没有,寒暄安慰也没有。
就好像他们是拼车的陌生人。
直到下车前,王玉宁看了眼乔峰,而他也在看她。
他那眼神好像在说——别误会,我现在对你没啥其他意思。
她就因为这个眼神一夜没睡好,把当年俩人的事儿仔细回忆了一遍。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难受。
王玉宁不放心的叮嘱大喜,“我的事儿你可别跟人乱说。”
“放心吧,要不晚上来俺家,我请你吃肉。”
王老师对吃肉毫无心思,感慨的拍了拍大喜的肩膀,一脸教书育人的模样。
“希望你跟赵宇宙,最后能有个好结果。现在你总要考上一个相对不错的大学,才能配得上他吧。”
“老王你又是这话,难道真爱还需要这些外在条件?”
“那么请问他现在对你有真爱吗?”
“……”
大喜忽然问,“那你跟乔峰,过去底为啥分手啊?他昨天见你的时候,身上可是有味道的哦~!”
王玉宁眼神闪烁,立马拽住陈大喜的小辫子,心下着急,“说,你到底闻到啥了。”
“你先说,你俩为啥分手?”
王玉宁下意识的松开了大喜,别过头看外面秋景萧瑟。
恍然想起那一年,她几乎要得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女主角的时候。
那段时间,也是乔峰在准备比赛的日子。
王玉宁日日夜夜在北京背剧本,磨炼演技。
乔峰日日夜夜在东北集训,疲惫不堪。
俩人异地恋,谁都帮不上谁的忙。
而就在王玉宁要签女主合同的时候,投资了网剧的某富三代对她过分的嘘寒问暖,以及明里暗里的暗示她,可以走一条‘捷径’。
毕竟当年试戏的还有与王玉宁同年龄段的几个女孩们,她们个个容貌清丽,科班出身,且各有靠山。
王玉宁既不是带资进组,也没有市场号召力,又是单打独斗,没公司老板可依靠。
“那这个机会我凭什么要给你呢,小宁,你好好想想,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富三代当年在饭局上的一句试探,王玉宁记到现在。
那天她多喝了几杯,又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到场见证乔峰的比赛时刻,而跟他大吵了一架。
委屈与难过借着酒精作用,让王老师在饭局上把富三代骂得狗血淋头。
事后清醒,虽不后悔,但事业也的确受阻了。
王玉宁所幸撂挑子不干了,急急拖着行李箱,要去找乔峰。
可刚出了出租屋,她便被一个男人粗暴的拽进了一辆黑色宝马车里。
慌乱中一抬眼,看到副驾驶上正坐着那天被她羞辱的富三代……
他要王玉宁道歉并提供补偿。
王玉宁哪里是吃素的?
被威胁时无计可施,便抱着必死的决心,跳车了。
她发着高烧,满身是伤的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天才醒。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要给乔峰发微信,也在那时才发觉手机早在跳车的时候摔碎了。
她忙一瘸一拐的跑到护士站,要借电话。
无意中一抬头,看到医院等候区的电视屏上,全是关于乔峰夺冠的报道。
她愣在原地,为他激动的流泪。
王玉宁立即用医院的电话联系乔峰,可连续三天,打了几十通,都没人接。
直到一周后她出院,迅速买好了新手机,一登录微信,才收到了数条消息。
其中某同学发来的一条,让她久久惊怔着——乔峰母亲去世了。
看时间,竟是在乔峰夺冠的当天。
怪不得乔峰在比赛后一个采访都没接,还在赛后跟队友打了一架。
面对数条负面报道,一个解释都没有,人直接消失了……
王玉宁甚至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陪伴他一起处理乔母的后事……
想到过去,王老师有点哽咽。
陈大喜已经从味道里分辨出了她的情绪,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王老师,他还喜欢你!你俩情侣味儿,我看要不就趁这几天,你去找他复合吧。他肯定能答应!”
王玉宁听她这话,黯然的眸子里终于闪了下光。
昨夜的烦闷也立即一扫而光,却还忍着心底的雀跃说。
“谁知道你这狗鼻子到底灵不灵,万一出岔子, 我不丢死人啊。你赶紧好好学习吧,这样才配的上赵宇宙。”
她弹了下大喜的脑门,哼着小曲离开了。
陈大喜在王老师的训诫下,在未来的几天,竟没去打扰赵宇宙。
赵宇宙心下好奇大喜对自己的反常态度。
左思右想,他也确实没做什么惹到她吧……
可她似乎在刻意回避他,甚至,在吃饭的时候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赵宇宙几次试探的要拿起面前的小菜、远处的馒头、附近的苞米、她手边的豆浆壶。
可大喜都没搭理他。
这也是王老师亲自传授的——欲擒故纵。
但鬼知道,陈大喜心里憋疯了。
看着他越来越沉默,俩人甚至几天都没说上一句话,又成了毫无交集的模样。
但这倒让陈继芳安心不少,还以为大喜想通了。
直到周末,烤肉店的‘家长会’如期举办。
俩人才又正常说话。
那天下午三点钟,门口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在临窗的卡座上,陈继芳坐在紧挨赵青海的位置,面前是十几个寻子家长,坐满了一大桌。
这日的烤肉店气味相对清新许多,桌面上摆的都是素食烧烤:烤娃娃菜、玉米、土豆、豆腐、青椒、烤酸菜、烤面条……
只要刷上一层秘制酱料,那在碳炉面前,世界上就没有不能烤的东西。
不少父母在寻子过程中都选择了皈依佛门。常年吃素,以此寻求精神寄托。
大喜在后厨帮大春给客人们上菜。
一抬眼,却意外在沉闷的气氛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龙小沐,她坐在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身旁,俩人举手投足间挺亲密的。
安排好了客人的食物,大喜便心下狐疑的坐下,在后厨跟大春吃晚饭。
“他们咋不说话呢?有了线索不是好事儿吗?”
从大人们陆续进门开始,家长会上的众人便只是沉默的喝酒,没有大喜想象中的热议交谈。
“已经交流过了,现在正是默哀时刻。”
“啥默哀时刻?”
大春叹了口气,看了眼桌对面沉默吃饭、满脸冰霜的赵宇宙。
“因为找赵银河没戏了。”
“啥?!咋能这么快有消息呢?那个牛哥既然是送紫裤衩的人,就必然跟赵银河有关系啊!”
大喜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翻了赵宇宙正要夹的一碗咸菜。
“几天前赵叔就委托家长会里,生意做的很大的一位家长,去查姓牛的底细。”
“一查才知道,姓牛的在北京就是个专门给人收账的。他身边并没有跟赵银河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大喜怔然的坐着,满脸不敢置信。
赵宇宙喝了一口白酒,冷着脸低声问大春,“那个生意做的很大的家长,今天来了吗。”
大春伸出胖胖的食指,指向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
“付兴良,齐市的建材商,他家的建材常年出口海外,老有钱了。”
大喜跟着探出头,拧着眉,“就是龙小沐身边那男的啊,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吧,富二代啊。”
“30多了,但他丢失的女儿已经15岁了。”
“啊?那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当年孩子妈生了个不健康的娃娃,就把孩儿给遗弃了,是付兴良一个人坚持找了十几年。”
“……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负责。”
“其实也不是,他跟孩子妈分手后没多久,就出了一场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这个被抛弃的女儿是他唯一的孩子。”
大喜拧着眉,不甘心的继续追问。
“那他有没有可能查错了,也许老牛跟赵银河有着某种隐秘联系呢。”
赵宇宙正眼看大喜,简洁的甩了俩字,“比如?”
大喜一愣,惴惴不安的猜测,“也许他有可能领养了小孩……而这个孩子正是赵银河?”
“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男人,突发善心去养孩子,你自己信这说法吗。”
大喜叹口气,她自己的确也不信,“可那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啊!”
赵宇宙看向外面那些沉默喝酒的颓丧背影。
“他们就是因为时刻充满希望,才会在这样的聚会里一言不发的。”
赵宇宙没心情再吃什么,起身收拾好自己面前的碗筷。
“希望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只会让你更难受,不然你觉得‘失望’这个词是从何而来的。”
大喜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宇宙。
后者毫不在意的去洗碗,却听身后大喜后悔万分的说。
“那天我就该直接去北京!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赵银河了!”
赵宇宙回眸看她,直言不讳,“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更可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海底捞针,然后惹了一堆事儿灰溜溜的跑回来,让家里善后。”
“你咋了?刚才吃的呛药?”
大喜被赵宇宙的话噎到,气的不轻。
赵宇宙心底冷哼,继续低头洗碗。
其实他从一早开始,便有意无意的穿梭在烤肉店里。
一边干活、一边状似无意的听着赵青海打电话。
可等了一天,却听闻收账人与赵银河没啥关系的消息……
赵宇宙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比之陈继芳与赵青海的难过,大喜的遗憾,其实赵宇宙也很不高兴。
但他没处说。
家长会在仨小时后,以家长们一一拥抱彼此而结束。
大春和赵宇宙分别给大家打了车,一一妥善的送走。
大喜看到店门口,龙小沐正陪着相对清醒的付兴良在说着话。
上前聊了会才知道,原来付兴良是小沐新的相亲对象,他们对彼此都很满意。
付兴良对小沐带着一个小女儿独自生活的情况非但不嫌弃,反而很欣赏。
他给小沐的女儿买了好多衣服和玩具,斯文睿智的模样深得小沐喜欢。
可在小沐把付兴良介绍给大喜,这个优雅的男人朝着她伸出友好的手时。
陈大喜却如遭雷击一般,忽然愣在了原地。
好在赵宇宙及时握了握付兴良的手,没让场面更尴尬。
大喜犹疑的看着小沐与付兴良坐在同一辆出租车上离开。
赵宇宙站在大喜身边,看她好一会没动,才不得不说,“不用看了,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大喜带着发愣和疑惑,看向他。
赵宇宙露出一种介于讽刺与感慨之间的笑容。
“你想想看,如果付兴良有生育能力,他还会去找那个丢了的女儿吗?”
“我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几率是很低的。”
“一个十几岁就辍学闯荡,跟人生儿育女的男人,你认为他的道德底线会有多高?而且我不觉得小孩被扔掉的时候,他是不知情的。”
赵宇宙抬抬眉,“不能理解的话,你就换个思路,他生意做的这么好,算年轻有为,为啥要相亲?”
“真想结婚?急着给人做后爹吗?”
赵宇宙轻笑了下,看向大喜,那眼神还在说,怎么可能呢?明显是个图个新鲜吧。
可大喜显然没听进去,还在走神。
赵宇宙用肩膀碰了下大喜,“喂,你咋了?”
大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缓缓说,“你说付兴良身上,为啥会有动物凶手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