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38闻言一怔，急的直抓头发，“爸！你这说啥呢！我求你好好说啊，你难道真想让我去东北过日子？”
小38情绪激动不已。
可朱老六还是那副‘我这辈子已经到头了’的笑容，他在看到赵青海一家人后，近日来满心的忧愁已然消失，整个人放松下来，不似被捕时的烦躁与绝望。
他没搭理小38，轻轻耸耸肩，看陈继芳和赵宇宙，“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现在可以都说出来了，保证实话。”
其实警察早在今天之前，便已经问出了实情，是以此时就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两方人说话。
“爸……”小38无力的瘫坐在赵宇宙身侧，“你，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
小38在听完朱老六这句话后，怔然失望的低下头，满腹难过与伤心，掉下眼泪来，忽然不再吭声了。
赵青海气的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坐在一边，瘫着一张麻木的脸。
陈继芳坐在他身侧， 原以为她会先殴打朱老六一顿，可真的见了面，她却只顾泣不成声，心头堵得发麻。
只有赵宇宙，还算冷静。
他青着脸问朱老六，“你先把当年拐走赵银河的事，好好说一下。”
十几年前的那年寒冬，从小开始乞讨的朱老六在卜奎大街幸福路附近徘徊着。
那年他刚刚18岁，想换一种生活，想能吃得饱，想能穿得暖，可又没有任何希望，始终是个讨人嫌的小乞丐。
不知不觉，他讨到了幸福路附近，在烤肉店门口徘徊许久，饿极了，便偷老赵家后院栏杆里，露出的几根大葱吃。
这副狼狈的模样被赵青海抓个正着。
原以为赵青海会打自己一顿，可却没想到，赵青海留下了他，给了他一大碗烤肉拌饭。
白嫩饱实的米饭上，铺盖着一层烤的外酥里嫩的猪里脊肉，上面落了一勺辣椒酱，芝麻孜然粒点缀其中。
那饭碗放在手里温温热热的。
他活了18年，还是第一次吃到烤猪肉。
后来的几天，只要他来，就有肉吃。
在朱老六短暂的人生中，就数那几天最高兴。
赵青海在不久后问他，要不要来烤肉店做小时工，包吃不包住，至少可以让他的日子好过些。
朱老六立即答应了，平时给店里打扫卫生，干干力气活，想吃烤串，随时有。
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这是他的新生。
可没到一个月，朱老六却发现，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总在店附近徘徊。
那人在某天夜里，拦下了从店里下班离开的朱老六。
他问他，店里是不是有俩孩子？一个大，一个小 ？
朱老六点点头，听那人又问，店老板每天都在家吗？
朱老六谨慎的看看他，问，“你是谁？”
男人不答话，又问，你想不想赚点大钱，在这打零工有什么前途？
朱老六不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那人却嬉皮笑脸的拦住了朱老六，“小兄弟，你怕啥嘛，我不是坏人，我是卖玩具的。”
卖玩具的？
只见男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孩子们爱玩的泡泡机，递到了朱老六手上，“送你的，拿给你店里小孩玩，现在家长啥都舍得买，你要是跟着我卖，帮我在店里推销推销，到手的钱我都分你一半，咋样？”
说完这句，那人不等朱老六回答，便走了。
后来，朱老六把泡泡机送给了赵银河，但泡泡机质量不好，玩两天就碎了。
但朱老六发现，这的确是个商机。他便与那男人又联系起来，时常跟他私下出夜市儿，摆摊卖玩具，果然赚钱。
他很快就辞去了烤肉店的兼职。
没过几天，朱老六跟那男人混熟了，男人看到他总会把新样式的玩具给赵银河留一份，便佯装热心的要帮忙，出摊时主动给赵银河送去。
可陈继芳发现赵银河玩这些来路不明的玩具后，便起了警惕心，把东西全扔了。
她承诺儿子，你要啥，妈给你买，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赵银河为此河哭闹了好久，死活要玩泡泡机。
陈继芳说没问题，这几天就给你买。
可是没等到她带儿子出去，赵银河在烤肉店忙起来的时候，自己便跑到了后门，一眼看到不远处，那男人正拿着最新款的泡泡机，在吹泡泡。
赵银河被吸引了，不禁跑向他，就这么跟着男人走了。
朱老六得知赵银河丢了，便跟着大家伙没日没夜的一起找。
又在一周后忽然发现，竟然就是让自己卖玩具的那个男人，带走了赵银河。
被朱老六发现时，他正打算把赵银河混在倒卖玩具的破旧面包车里，偷运到外地交易给买主。
朱老六自然要保护孩子，可他却被那男人跟同伙毒打了一顿，再无还击之力，还被扔进了车里，一道被带走了。
那男人来东北已有半年，靠着摆地摊卖玩具，跟不少小孩子熟悉起来。
他借机摸清了孩子们的住址与喜好，而后会找机会拐走小孩，借此赚了很多。
但卖玩具和拐孩子让他分身乏术，需要个帮手。
于是他很快找到了背景单纯，毫无学识，极好哄骗的小乞丐朱老六帮自己的忙。
当朱老六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跟着这伙人出了东北。
他势单力薄，无法抵抗这伙人贩子。
而为了保护赵银河，他不得不假意顺从，跟着男人四处转，一起又做了不少坏事。
每次赵银河将要被交易，朱老六都会想办法搅黄，死死护住孩子。而每次被他们打的半死，趴在冰冷的地上，他都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可不懂事的小银河却总会爬过来，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与尘土，对他傻乎乎的笑。
又是半年，那男人忽然得了场重病，奄奄一息，朱老六才终于找到机会，带着赵银河一道逃走了。
他们辗转去了北京，低调的过起日子。
听到这里，小38不敢置信，一边抹眼泪，一边怔然的说，“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爸，你骗我是不是。你咋可能做过这些？！”
朱老六心头凄然，感慨的苦笑，“其实当年，我想过把你送回东北，可我一回去，我做过的那些事肯定也藏不住，我不想被抓，在外面就算日子过的再苦，也总比被关起来强吧。”
他看着小38，疼惜的笑了笑，“何况还有你陪我，我不孤单。”
毕竟从一开始，第一个注意到我的人就是你，小小的赵银河，在后门看到乞讨的我，给了我一串你没舍得吃的羊肉串。
我活了18年，第一次尝到那种味道。
多年来，我一直活在冰冷的漆黑里。
在那里，没人看得到我。
我是比尘埃都平凡的下等人。
但是你，却是照亮我的一缕光。
所以我会把我的好东西都给你。
我会在他们要把你卖掉时，死死抓着你。
就算我回不去了，我也要好好护着你。
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是个大坏人。
可我还是想在我生命中苟活的每一天，都与你相守。
我可以做的你哥哥，也可以做你的父亲。
只要你能陪伴我，让我做你的什么都行。
我们的一切都是我虚构的，编造的，是假的，是被唾弃的。
但苍天可见，我无比珍视你，我可以为此奉上我的生命。
就为当年你那句，“哥哥，你冷不？我给你串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