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38愣了下，立即恼怒喊道，“不仅是零钱罐，我还在前台偷拿了不少现金。”
“我们知道。”
大春笑的眼睛弯弯，俯身把没被踢碎的碳块钳进炉子，“现在都是微信收款，俺们没亏损多少，再说咱店里赚的，本来也都是你的啊。”
“我弄坏了不少肉。”
“没事儿，我们多准备些就行。”
小38又把炉子踢翻，“你们到底为什么容忍我？就算我是这家的，也没必要吧？咱们可没多少感情！”
此时大喜拿着几个生肉串出来，递给大春烤，而后靠在后门自然的说，“俺们这不是容忍，俺们这是治愈你，懂不。你不就是因为朱老六的事儿，一直心里有愧吗？”
小38眉目立起，瞪着大喜。
“你觉得跟我们亲近，就对不起你养父，但要你离开，好像对我们也有那么一丢丢舍不得，是吧。”
“你知道啥，胡说八道！”
大喜得意的按了按自己鼻子，“我有卜奎大街第一神鼻，你的心情，我全知道。”
“啥玩意儿？”
小38惊怔好奇，他扫到赵宇宙此时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拌肉盆，在催促大春快点给4号桌上燕翅串。
说完话，他便靠在一边，在听大喜要说什么。
只见大喜嘿嘿一笑，对小38说。
“我13岁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去喂牛，有一天，忽然发现俺家牛圈里，多了个颜色不一样的小乳牛”。
“这小牛毛色和五官很不同寻常，我爸一看，发觉这小牛竟然是个牦牛崽子，它应该是走丢了，又看到我在外头放牛，就跟着我回来了”。
“它刚来俺家的时候，那叫一个跋扈！吃饲料的时候必须得排第一，还总挤开其他小牛，去喝人家妈妈的奶，别的小牛就开始抱团了，要欺负它，可它贼有野心，谁都不怕，天天跟小牛们打架。”
“后来有一次我去放牛，意外遇到了狼，它们要咬死小牛犊们，可谁都没想到，是那头误闯进俺家的小牦牛保护了大家，跟狼群拼死一战。”
小38的眼神闪了闪，“……你到底要说啥？”
“也许你就是那头突然进入我们生活的小牛，虽然现在不喜欢俺们，但你迟早会融入的。”
“你回家了，以后你的人生一定都是好事儿。”
“如果对我们不好，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你尽管来，只要你别祸害别人，我们都受得住。”
“都受得住？”小38感到荒唐，嘲讽的笑了笑，放狠话道，“话别说太早了，我看你们能忍多久！”
他气哼哼的进了大堂，还顺便撞了下赵宇宙。
大喜撇撇嘴，看赵宇宙，“我刚才说的不对？”
【对不对，又不是说给我听的。】
他冷着脸转身进去干活，而在小38撂下狠话的这晚，店里的窗户便被几个混混悉数砸碎了。
赵宇宙最先反应过来，拎着菜刀冲到门口，混混们见好就收，奚笑的跑走。
“你告诉朱小泉，俺们已经替他把事儿办完了，他是不是神经病啊？哈哈哈竟然还有人花钱砸自己家。”
听闻这句，堂内正要报警的陈继芳堪堪顿住，放下了手机。
原来又是自己儿子干的。
小38在大家散去客人，开始打扫玻璃碎片的时候，吹着口哨从外面吊儿郎当的回来。
他舌头抵住腮帮，鼓起了一边，眼里闪过得意，“呦，这么快就来了！看来还是花钱好办事啊！”
陈继芳从后厨冲出来，抬手要打他。
可小38却扬起脸，狠狠对上她的目光，“你打！现在是不是忍无可忍了？你打不死我！我今晚就回京！”
陈继芳听闻，那只手无力的停在半空，最后弱弱落下，她绝望的转身。
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喜在后厨，气呼呼的叉着腰，要不是有爸爸的嘱咐，她真的想冲出去给他点教训。
可就在小38满是得色的时候，没人想到，赵宇宙竟然先动手了。
他最近脾气特别怪，不知什么时候就来。
大喜只见赵宇宙快步走到了小38跟前。
“咋的，好哥哥人设不立了？来来来！打我吧！”
小38麻溜张开双臂，在挑衅。
赵宇宙抬抬眉，冷笑了下，转而拎起他的前衣领，轻松把他拖拽进了二楼洗手间。
一路不顾小38的叫骂与反抗，他都不回嘴。
直到把他的头稳稳按在洗手台前，单手抽出抽屉里的剃头器。
随着剃头器的‘嗡嗡声’，小38那夸张的红毛被一撮撮的剃掉了，渐渐露出了黑色头茬来。
全程，赵宇宙都没理会他骂的那些难堪字眼。
直到赵宇宙松手，小38才有机会抬起头来，正面骂他。
可他骂人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赵宇宙的脸。
若说红毛小38与赵宇宙只有3分像。
那剃了头的他恐怕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一定是亲兄弟。
赵宇宙把剃头器随手放在一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怔然不已的小38，轻问，“喜欢吗，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他抬手按住小38的肩膀，凑近他，缓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在社会上最讨厌的那种人。”
小38脸上涨红，即刻回嘴，“你臭不要脸！你以为谁稀罕你啊！你讨厌我，那我走就好了！”
赵宇宙没气，反而摇摇头，自嘲的笑了出来，“话说回来，我可能跟你也差不多。”
“？！”
“我们都会把自己的厌恶，强加给身边人承受。在你回来之前，我就是这么对你妈。”
小38眼神变了变，说不清楚听到这句话的感觉。
似乎是一种本能，尽管他还在闹脾气，但他对陈继芳比对别人，总是亲近很多。
听到赵宇宙的话后，小38心里莫名生气。
赵宇宙看着镜子里的两张脸，自顾自继续说，“过去，她对我多好，我都视而不见，我不理她的话，不看她的脸，这样我就能屏蔽她出现在我的生活。”
“我看不到她给我准备的饭菜，我听不到她问我冷不冷的声音，我会把她夹给我的肉扔掉。我还会故意在她面前，翻看我妈妈的老照片。”
“我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告诉她，这家里没你的位置，你的一切都是我妈剩下的。”
“你！”小38下意识的要骂他，但被赵宇宙打断。
“过分吧？你听着都感觉我不地道吧？”
赵宇宙嘲讽的笑开，“可她就是这么忍着的，以她那个暴脾气，却忍了我这么多年。我再怎么无视她，她都一声不吭，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他松开小38，“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等你回来。”
“现在你回来了，却还要折磨她。”
“你可以继续，我很乐意看到她是怎么难过的。”
小38神色复杂的怒视他。
赵宇宙靠在洗手台边，正面面对他，“但我很羡慕你，你还有妈妈。”
小38怔了下。
“你比我幸运多了，你在这个年纪突然找回了母亲，而我在你这个年纪，总是要想，我的妈妈，是真的消失了吗。”
“我不断说服自己，死亡不代表失去，她一定是以另一种物质形式存在着，这让我的物理成绩特别好，我在搜寻所有能证明她的确存在的科学理论。”
“可终究不是啊，”赵宇宙看着天花板，苦涩的笑着，长叹一口气，“我越是理解科学，我就越明白，我没妈妈，就是没有了，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她了。”
他深沉的看向小38，“你是要做朱小泉，还是要做赵银河，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你就是你，名字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无论你叫什么，你的亲生父母就在这里，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朱老六也永远是你的养父，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小38的头顶，“所以，别再跟不会改变的东西，去闹别扭了。”
赵宇宙说罢，离开了洗手间，一推门，却看到大喜正眼含热泪的站在门口，刚刚赵宇宙的话她都听到了，门本来就没关严。
“赵宇宙……没妈妈，但你有我，我给你爱！所有爱都给你，你就来吧！”
她心疼他，作势就要拥抱他。
却被他抬手拦了下，皱眉睨他，“陈大喜，你最近很狂野，收敛一下。”
“我这是心疼你啊！”
赵宇宙往楼下去，舒口气，自语道，“年纪轻轻的，总想给人做妈，有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