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小38这么一闹，却促成了另一件事。
赵宇宙在晚上吃饭时，对陈继芳与赵青海说，“让他去上学吧，总在外面转悠，万一惹事儿，难办。”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小38。
陈继芳一愣，马上想到了先前北京警察调查小38时，查出了指使他做坏事的那个姓萧的。
从那时起，萧雨川与赵宇宙的关系，她便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可关于‘富婆与孩子’的事儿，与小38的案子无关，警方也没过多透漏什么。
后来赵青海在北京医院听到了赵宇宙的流言后，夫妻俩关起门来推理了半宿。
最终推论出萧雨川、赵宇宙肯定跟那个‘富婆’是三角恋情敌关系。
这么一想，赵宇宙被姓萧的为难也就说的通了。
想到这里，陈继芳心里警觉起来，立即瞪起眼问，“是不有人威胁你了？”
赵宇宙低头吃饭，摇头，“他在学校，好过在外面招猫逗狗，能努力的话，或许可以上个大学。”
大喜觉得这主意不错，点头附合，“上学好啊，我还能保护他，肯定不让他在学校出事儿，晚上一起回家，他也没工夫作人。”
“我不去，”小38在一边耷拉眉眼，饭碗一撂，筷子一摔，“我压根不是读书的料。”
大喜哈哈一笑，“太巧了，我也不是，老弟，你上学去吧，不听课也行，有我陪你呢。”
“谁要你陪？陈大喜你别天天对我嬉皮笑脸的，烦死人了。”
小38与陈大喜一边吵，一边打哆嗦，下午窗子都被小38找的人砸碎了，明天才能来人修理。
此刻大堂里，那是呼呼呼的大北风啊，窗框上蒙了层塑料布也不顶啥事儿，店里也因此提前关门了。
那咋办，晚上可别遭贼。
要不，先找个守夜的？
这工作自然落到了始作俑者小38身上，陈继芳威逼利诱，要是他敢跑，敢不看家，便立刻报警，绝不姑息。
小38就这么在冷风里躺在两张桌临时拼接的‘床’上，裹着大棉被，可还是冷啊！
睡不着，他猛地坐起，想溜到楼上去，可一扭头便看到楼梯口同样裹着小毯子打哆嗦的大酱，正犀利幽怨的看着他。
小38正要教训大酱，却听到楼上下来人了。
是陈继芳，她身上披着个棉被，还给小38带下来个暖宝宝。
母子俩坐在饭桌上，脚搭在凳子上，一人一个大棉被，在黑夜里看着窗框上的塑料布被大风吹得鼓鼓舞动。
他们难得有机会在安静中独处。
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小38眼神不自在的四处看，还是陈继芳先开了口。
她轻轻握住小38的手，鲜少语调柔和的说，“儿子，你就答应妈，只在这住一年，行不行？到时候你要是还不喜欢东北，妈就跟你去北京。”
小38看着陈继芳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怔住，被母亲抚摸，原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触感。
陈继芳的手皱巴巴的，厚实温热，和他幻想中母亲的白皙手掌很不同。
可却能让他安定下来，一时间，他身上的戾气全没了，难得乖巧，“你跟我去北京，那烤肉不做了？”
“有你爸做就行，他一个人也没问题。”
陈继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闪，小38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放松下来的笑容。
“你让他一个人留在东北……”小38不禁疑惑，“你是要跟赵青海分居啊？”
陈继芳拍拍他的手背，“我都多大岁数了，再跟你分开一次，说不定咱娘俩就是死别，咋，你真不想有个妈？”
小38没吭声，只听陈继芳舒了口气，“以前你不在家的时候，你爸每年都要出去几个月，去找你，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那时候我就在家里等他。”
“他一天不回来，我就有一天的期待。”
“要是他没带你回来，妈就对明年继续期待着。”
“我就靠‘等你回家’这个念想，过了一年又一年。”
小38心里有点酸楚，“那要是我死外头了呢？无论你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呢？”
“那我还是会等你一辈子，一直找，找到我死。”陈继芳摸摸小38的脸。
母子俩相认这么多天，小38才有耐心正视陈继芳在黑暗里的脸。
“今年赵青海也去找我了吗？”
“没，”陈继芳放开他，“今年他也累了。”
赵宇宙俩个多月前回家时，正是赵青海准备启程南下寻子的时间。
可因为大儿子鲜少回家，赵青海便临时搁置了外出找小儿子的计划，他想在家陪陪赵宇宙。
这没错，可却让陈继芳一整年的期待都落了空。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毕竟找赵银河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小了。
可她到底还是……不能自控的失望难过。
小38与大酱相伴一夜，他裹了两层大棉被，早上还是冻感冒了，这回安静了，在床上躺了三天……
一周后，在赵青海跟李松江苦口婆心的恳求下，李老师破例把小38收为了复读班的旁听生。
但一家人也是最后得到校方通知时才知道，齐齐哈尔八中之所以破例收学生。
是因为赵宇宙找上了校长。
作为昔年读书天才，他以成为全科代课老师作为条件，换取学校收留小38。
所谓全科代课老师，是高三教导主任为了让赵宇宙任教，临时开发的一个词儿。
咱八中高三一共有九个班，九班是复读班，一班和二班是尖子生班。
剩下的三班到八班，是普通班。
这一到九班啊，每个班都有自己的强项科目和弱项科目。
所以赵宇宙的工作便是——哪里不行教哪里。
他是一、二班的数学老师，三班的地理老师，四班的生物老师，五班的化学老师，七班的语文老师，八班的英语老师。
至于复读班……大家都是读过一遍高三的了，对复习方式很清楚。
但九班却让赵宇宙更忙，因为他要帮大家整体梳理问题，为九班各科老师查缺补漏。
八中校长的算盘打的可忒响！
而赵宇宙要来任教这事儿，让陈大喜疯了。
在大春开着家里的破面包车，满面春风的把大喜、小38和赵宇宙送到校门口时。
大喜崩溃的内心与拒绝读书的小38差不多，俩人都丧着一张脸。
学校小阳台上。
王玉宁穿着宽大的棉服，整个人看起来很娇弱，她柔声问大喜，“你现在白天也能见到赵宇宙了，咋还不开心啊？”
“我开心啥？”
大喜差点哭出来，“我只要见到他就想入非非，满心的非分之想，这让我怎么读书？我可是得考大学的人啊！”
“可是有他给你补课，你成绩能提高的更快，我看也是个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呢~”
“哎呀呀，老王啊，白瞎你还搞过对象呢，你真以为一起补课就能培养感情啊？当一个男的发现你比他笨，比他蠢，除了招人稀罕一无是处，他还能喜欢我？”
大喜满脸忧愁，“你再想想，你不擅长体育是吧，那乔峰要是死乞白赖的教你滑冰，你能安心学吗？”
王玉宁歪头认真脑补了一下，也皱起了眉，“的确会因不断出丑而毁坏形象，从而失去‘不蹦神颜’的称号。”
“所以啊！”大喜无奈的拍拍阳台栏杆，“我看我跟他爱情的萌芽，眼瞅着是要遇到坎儿了。”
陈大喜预料的没错。
在赵宇宙万众瞩目登上讲台的三天时间内，大喜便因为重点画的不对，习题做的不仔细，反复在一个问题上犯错，而被赵宇宙当众提醒了一次又一次。
他说话的语气冷静又陌生。
“陈大喜，你这道题已经错三回了，是打算集满10次换个醒目的零分吗？”
“陈大喜，”赵宇宙忍无可忍的站在讲台上，皱眉睨她，“你说你放弃数学了，那语文呢？我问你，吴丝蜀桐张高秋的下一句，你接的是啥？”
大喜低头，蔫蔫道，“老病有孤舟……”
“那么，小山重叠金明灭？”
大喜抿抿嘴，“……人事音书漫寂寥。”
赵宇宙喘口气，“最可气的，金风玉露一相逢？”
大喜别过头望天，“……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啊，这首还算好的了，至少是一首诗里面的。”
赵宇宙把卷子放在一边，“你每天到底在背什么？”
同学们这会都等着大喜出丑，齐齐幸灾乐祸的看她。
大喜瞄了一眼赵宇宙，有点娇羞的立即低下头，“我在背……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赵宇宙眼神闪了下，“还有呢？”
大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