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修士而言，只要有足够使用的修炼资源，其他的其实都不太重要。
所以，在秘境里藏身的日子对安心修炼的宗门弟子来说并不算苦闷。
对钱自印来说更是如此，毕竟，他一家三口都安安稳稳的躲在此地。
当大家都安稳的在修炼中度日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天边开始响起了清微的破裂声。
心海无日月，晃眼已是一年半。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一位按捺不住的入门弟子。他在师傅和师兄弟们都沉浸在修炼中时，自己偷偷溜出去闲逛。
这一逛，就发现原本宽广的秘境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片潮水包围了起来。
待到掌门连同一众长老接到消息以后用灵识一探查，瞬间变得警觉起来。灰色的海潮已经将秘境围困成了一座孤岛，灵识一探入那潮水，就如同盐粒投入湖泊，在几息之内就无声无息地消融了。而一些长老祭出的法宝灵器在一接触到水面就瞬间被切断了和主人的联系，并且以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海水中。
眼见那海水诡异，也顾不上外面的危险，掌门连忙控制随身携带的阵图，想要打开回到宗门的通道。可在试了数次之后，却发现原本的出入口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外面抹除了。
海潮的动作幅度很小，却一步不退地在缓缓缩小仅剩的陆地面积。
此前被那回禀的弟子惊醒的人也不少，所以，掌门并未对此事做任何隐瞒，在通告了所有弟子之后，带领着几位长老计算那灰色海潮的行进速度。
所幸，潮水在众人的观察下涨了半年之后，就不在继续涨了。又过了半年，甚至开始逐渐将之前淹没的陆地还给了众人。
虽说大多数修士因为修炼途中本就凶险而对生死变得有些淡泊，可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候，掌门还是忍不住带领众弟子进行了一番庆祝。当然，这些修士的所谓庆祝也无非就是讲讲道，比比武。
这诡异地潮水来得诡异，去得也莫名，又半年之后，大家除了会注意不涉足那曾经被潮水淹没过的地方以外，也差不多忘了曾经到了面前的危机。
……
一切都如同凡俗道观里的隐修者一般，不理天边云卷云舒，只念心中法理法悟。
“师兄，我怎么感觉最近修炼起来越来越困难了呀？”
“师妹，你是遇到瓶颈了吗？师傅说过，要平心静气，不要急于求成。”
“不是的师兄，我是感觉好像吸收不到灵气了。”
“嗯？不可能吧，咱们这秘境里的灵气可是外面的两三倍，不信你看，我不用运功都有灵气自动灌注我的肉身。诶？灵气呢？”
“掌门，有好多师兄弟都感知不到灵气了，托我来求教掌门，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掌门？”
……
三年后。
“掌门，外门的弟子全都因为灵气溃散无法修炼了，而且以前水淹之地开始散发出一种灰色的雾气。好多修为低的师兄弟在沾到那雾气之后，体内的灵气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
四年后。
“掌门，修为散尽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快速衰老起来，最严重的已经接近死亡了。”
……
七年后。
“掌门，宗门一千七百三十五人如今还剩下包括长老、掌门以及核心弟子在内的共计二十八人。祭奠陨落同门的祭堂内，那些最先摆上去的牌位已经腐朽。”
七年的时间，掌门一直端坐在那张木椅上从未移动分毫。而台下弯腰禀报者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变成了仅存的长老之一。
掌门似乎从未受到影响，声音也不像那些越来越弱的同门一般变得沙哑，他平静地开口道：“何长老，以后不用禀报了，除了在祭堂值守的祭礼，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接着，他几年以来第一次起身，在二十六人的跟随下，缓缓走向那一座建起来没多久却看上去已经衰败不堪的祭堂。
看着那被淡淡的灰雾笼罩的一列列木质牌位，掌门久久不语。
在那里静静地站立了三日，他才开口道：“从今日起，我们就守在这祭堂吧。终究是要离去的，在那之前，就好好陪陪这些同门吧。”
钱自印的修为同其他十一个核心幸存的弟子一样只是金丹，在半年后的那一次灰雾来袭的过程中，也同师兄弟一般被一缕缕灰色雾气冲刷掉了一身灵气。一颗金丹也如同糖丸一般被一点点融化。
作为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老钱夫妇早在第一批弟子修为流失的时候就已经先去了。最初，钱自印还曾在亲人故去的悲痛中低沉了几个月，可后来，熟悉的面庞一个个的从自己眼前消失，他也就慢慢变得麻木了。
躺在祭堂冷冰冰的地上，拥有强大感知的修士在失去灵力保护之后，对恶劣环境的敏感程度成倍的增加。不过和其他已经心无所念的师兄弟一样，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经脉，钱自印又想起了自己在家里凭借聚灵阵强行引气入体时的情形。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了无以复加，因为长期沁润在聚灵阵引来的灵气中而变得稍微强上些许的肉身，在经历狂暴的灵气内冲的过程中侥幸没有被撕碎，而在自己醒来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以阵法的原理控制住了那一丝灵气。
想到这里，他不禁被自己幸运的过往逗得笑了起来。
这时，旁边一师兄虚弱地看着他说道：“钱师弟，我们修士虽常说要与天夺命，可实际这老天终究是老天，我们这命运到了此处，师弟你就认命吧。你这笑的我瘆得慌。”
钱自印偏过头去，看着他轻轻的笑了声，就闭眼自己静静待着。
灰色的雾气在他的身体周围萦绕，若是撇开那不详的颜色，如此情景都快比得上当初他冲击金丹境界时长老们将他安排在一个灵气饱和的房间的样子了。
“呵，要是这灰雾真是灵气汇聚成的就好了。”
在一旁，掌门似是听到他的话，轻描淡写的答道：“这确实是灵气汇聚，不过这灵气并非我们修士能利用的。我曾在一卷古籍中见过，这是一种被称为混沌之气的天地先天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