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下人都遣开，池绾才抬头看着院子里的大树，无奈道：“你现在怎么老喜欢在树上啊。”
跟个猴子一样，以前顾旻好像不这样，池绾在心中想着。
好半晌没有反应，池绾不由诧异，难道自己感觉错了，顾旻并没有在树上？
这念头刚起，树叶便晃动了一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池绾面前。
暮色之下，顾旻的脸色有些阴沉，似乎心情不太好。
池绾眨眨眼，“你怎么了？”
“你今天出去了吗？”顾旻声音沉闷。
池绾点头，“三哥想带我去白云寺吃素斋，不过白云寺今日接待大人物，我们没进得去。”
顾旻抿唇，却没有接话茬。
池绾歪头打量他，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不过顾旻不说，她也不好问什么，无奈道：“走吧，先进去喝杯茶。”
说完池绾便率先进了屋子，顾旻停顿了一下，也跟着走进来了。
池绾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顾旻垂眸，语意不详道：“成妱，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我这般进出你的闺房是不是不太好？”
池绾愣了一下，先是被顾旻的称呼给惊住了，她重生以后，顾旻还是头一次这么正经地称呼她重生前的名字。接着又觉得好笑，之前半夜探访她闺房都有过，为何忽然这么问呢。
池绾一时拿不准顾旻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着道：“你之前也没少来啊。”
“我以前从来没有私自探访过你的军帐。”顾旻眸光深沉，“倒是有军务紧急的情况，你差人叫我过去，不过我知道，你当时只把我当成年纪比你小、还算有几分本事的小王爷。并没有把我当过‘男人’。”
池绾总觉得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没有把他当‘男人’，难道他是女人吗？真是天大的愿望。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叫屈，顾旻便快速却清晰道：“你不用装傻，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是一个男人，你当年出事，我只恨我做错了选择竟然出了海，后来一再在朝堂上为你说话，不仅仅是同袍之义，更因为，我心悦你！”
顾旻眼底透出一丝红色，他已经破釜沉舟将所有感情都挑破，不容后退，也不容后悔。
池绾静默了一瞬，屋子里一片死寂，安静得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绾才缓缓抬头直视顾旻。
二人目光对视，顾旻却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不管嘴上多么一往无前，总是害怕妄念落空，不管身份多高、武功多强，总还是会因为那一丝妄念患得患失。
池绾被他的躲闪逗笑了，想明白后心里却有些发酸，她一字一句道：“我是女子，罗云川是男子，还是旁人口中与我青梅竹马的人，但是他从未进过我的闺房，更别提进我的军帐。”
顾旻蓦然看向她，眸光像着了火一般，定在池绾身上。
池绾耳根有些发热，但是面上却力持镇定，手指捻着袖口，“我年少跟随师父学武，后来投军便在军中，一直以来，我与男人相处更多，与别的女子比，我心思不够细腻，何况战场上待着，只想着如何保命——保自己的命保同袍的命，哪有空闲想那些风花雪月。与罗云川是自幼相识，父辈关系良好，双方都觉得知根知底便由父辈定了婚约，我不讨厌罗云川，也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非嫁不可，便也同意了。我从军他参加科举，其实之间一直有书信来往，后来想想，也不像是未婚夫妻，倒像是朋友。”
池绾顿了一下，嗤笑了一声，“还是那种不太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最开始会和我说很多京城里的文人大官，说起科举之下还需要和同窗应酬，要去拜访主考官，以便建立人脉为未来铺路，这些我都没有兴趣，只觉得无聊。所以我的回信也就是对这些寥寥几笔代过，说的更多的是我战场上的事，后来想想，他对这些应该也不感兴趣罢。”
顾旻一直静静听着，这些事情他隐约是知道的，不过由成妱自己说出口，意义自然不同。
“我和我罗云川之间一直对对方有个误会，我以为他是有傲骨的文人，他以为我是直来直去不懂算计的武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们有婚约，若是没有五年前那件事，我的确是会嫁给他的，然后可能会成为一对怨偶——这些很难说，毕竟谁也不知道世事如何发展。”池绾说了一通，笑了一下，“扯远了，其实我就是想说你能进我房间进我军帐，是因为我对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可能是从你在战场上初次展现你的能力开始，也可能是从你上奏陛下的奏折里不动声色将我黑吃黑用来补贴将士的事遮掩掉开始……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些信任从之前延伸到了现在，就我的直觉来说，你对我而言，的确是很特别的存在。”
顾旻预设过所有可能，自然也预设了池绾不讨厌他愿意与他一处的可能，但是当池绾的话真的说出口，他又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的意思是……”顾旻有些懵，语气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娶你，你会愿意是吗？”
池绾挑眉，“这么说，你没想娶我？”
“怎么可能！”顾旻立刻给予答复，“我都想让陛下赐婚了，不过我拿捏不住你和镇南侯的态度，不好冒进。”
池绾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一直没提过这个，今日忽然提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旻轻咳一声，之前一直端着茶水没喝，现在却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见池绾还好整以暇看着自己，才没奈何道：“我听到了池章和你说让你多考虑一下我的身份……”
“哦。”池绾拉长了语调，顺着话茬继续问：“你怎么会听到我和三哥在状元楼的对话。”
顾旻继续轻咳两声，不太好说自己之前在白云寺就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