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年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如果云李子兄妹三个都在他身边长大，那该多好。
如果真是那样，他和云茉应该早就结婚领证了，她也不用一个人扛着伤痛和重担，独自走过这六年。
虽然她从来都不叫疼，但他心疼她。
快到凌晨十二点时，两人才躺下。
云茉靠在顾北司的臂弯里，模模糊糊地都要睡着了，猛地想到什么，看着他的下巴，有些心虚地说，“不过说起来，今天我好像把你堂叔母给得罪了。”
顾北司顿了顿，嘴角一扬，“你怎么得罪的她？”
云茉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听她阴阳怪气的，我没忍住当场回敬了她一下。你和你堂叔母关系好吗？”
顾北司微笑，“如果我和她关系好，你怕我不向着你？”
云茉哼了一声，然后和顾北司讲道理：
“你不向着我，我也不怕。本来就是她先和我过不去的，我又没做错什么。再说了，她当众说出那些话，不仅是想让大家看我的笑话，她连你也没放过呢。都是一家人，哪有这么做事的。你不能不明事理，还反过来埋怨我吧？”
顾北司眼里的笑意更浓，缓缓道：
“你说得对，你老公我很懂事，分得清谁是好心谁是恶意。”
云茉见他真的一点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先是放了心，然后又有些心疼他。
像顾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家庭成员众多，对外看着风光，对内谁都想多分蛋糕，关起门来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勾心斗角。
而顾北司的父母都已经离世，他这么年轻就站到了顾家的顶端，这一路走来，想必也是腥风血雨。
“除了你那个阴阳怪气的堂叔母之外，别人都对你怎么样？”云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接问。
顾北司嘴角的笑意变淡了许多，语气却不变：
“还可以。”
云茉心想，还可以那就是不算好了。
“我是十几岁才回的顾家，在那之前都是和我妈妈一起在国外生活。”
顾北司从不和别人提起这些往事，但此刻云茉躺在他怀里，她在关心他的那种感觉，让他也想要倾诉：
“我妈妈是很温柔也很坚强的人，她让我度过了最好的童年。她离世后我回了顾家，那时我已经懂事了。有从她那里继承到的力量，后来见到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无法伤害我，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云茉安静地听着，也想起自己的母亲。
在她记忆中，她的妈妈曾经也很温柔。
只是后来婚姻的不幸，和季伟光阴险恶毒的伤害，让她妈妈完全变成了一个可悲的人，最终也没能走出阴影。
“北司，我好像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父亲。”
闻言，顾北司眸光一冷，低声道，“他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云茉有些意外。
听他的口吻，好像是和父亲关系很不好？
“我小时后之所以会和妈妈到国外生活，就是因为他的不负责任。”顾北司沉声道，“他在我妈妈生下我的那一年婚内出轨，然后为了那个女人，他要和我妈离婚。”
云茉惊住了，她没想到顾北司他爸竟然也是个人渣。
“他不喜欢你妈妈，干嘛还要和她结婚，让她给他生孩子？”她气不过道，“老婆刚生完孩子他就要离婚，迫不及待要娶另一个女人，要不要脸啊。”
顾北司讽刺地一笑，淡然道：
“说来可笑，当年明明是他先追求的我母亲，之后说变心就变心的人也是他。更可笑的是，他还公然对别人说，他会娶我母亲只因为她是名门出身，他和她结婚是联姻，不带感情，他和那个第三者之间才有爱情。”
云茉都要被气炸了。
“所以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祸害了一个名门出身的大小姐？还有脸提爱情，他一个婚内出轨的人怎么配提这个？”
顾北司垂下眼眸，将云茉搂得更紧。
“他说他和我妈妈结婚只是因为门当户对，但他曾经也给过我妈妈相爱一生的承诺，是他骗了她，让她误以为他是真的爱她。而如果没有爱，我妈妈根本就不会和他步入婚姻。她受过最高等的教育，是作家，她不接受无爱的婚姻。”
说到这里，顾北司顿住许久，才继续道：
“她得知我父亲的所作所为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就同意离婚。而她不要顾家的任何财产，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带我走。”
云茉听的很难受，小声问，“你爷爷他们同意了？”
“我爷爷不同意，他说我姓顾，是顾家人，不能和外姓人走。”顾北司沉着脸，缓缓道，“他也不同意我父母离婚，觉得我父亲太无耻。他在这方面的观念很传统，就是认为夫妻俩结婚了，男人就要对女人负起一辈子的责任，我父亲那么做就是抛家弃子。”
听到这里，云茉对素未谋面的顾老爷子观感比较复杂。
一方面这位顾老爷子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和她的价值观不符，另一方面对方又有老一代人的正派，没有无条件地袒护自己儿子，还算有良心。
“他让我父亲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然后向我妈道歉，给她和我正常的家庭生活，承诺以后都不再在外面乱搞。”
顾北司嗤了一声道：
“先不说我妈那时已经不在乎我父亲的承诺了，就说我父亲怎么可能听他的？
爷爷管得严，不让这对偷情鸳鸯见面，我父亲就干脆和那女人私奔了。
当时这件事在豪门的圈子里闹得很大，所有人都在看我妈的笑话。我外公和舅舅来顾家，和我爷爷吵了一架，两家人还差点动了手，最后我妈还是带着我去了国外。”
云茉心情沉重，看着他道：
“你恨你父亲吗？”
顾北司嘴角还带着一抹笑，神情平静：
“以前恨，但现在不恨了。因为我知道，他只是一个懦夫，不值得我去恨。
我为我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耻辱，而我的选择是忘记他，成为像我母亲那样强大的人。
她敢爱敢恨，一辈子都活得洒脱，她教会了我，怎样去爱应该爱的人。
然后我遇到了你，我确定，你就是我要去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