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场厮杀
糯米可乐桶2025-06-23 20:071,841

玉门关的风,是刀子做的。裹挟着粗粝的黄沙,一年四季,永不停歇地刮着,刮过斑驳的土黄色城墙,刮过营房低矮的屋顶,刮在脸上、手上,留下无数细小的血口。初到时,那风灌进喉咙,如同吞下烧红的铁砂,呛得人撕心裂肺。

校尉的营房狭小、阴暗,弥漫着劣质皮甲、汗臭和尘土混合的呛人气息。一张硬板床,一副磨损的甲胄,一柄制式横刀,便是全部。没有熏香,没有锦被,更没有承露殿那挥之不去的药味和绝望。只有无休止的号角、操练的呼喝,以及深夜远处隐隐传来的、如同野狼嚎叫般的敌骑哨音。

“新来的?还是个雏儿?” 一个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队正斜睨着我,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我肩甲下略显单薄的肩膀,“玉门关的沙子,可不认什么公主皇孙!细皮嫩肉的,别被风刮跑了,还得老子去捡骨头!”

哄笑声在周围的兵卒中响起,带着边关特有的粗野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过他抛来的沉重牛皮水囊和冰冷发硬的馕饼。手指被粗糙的皮绳勒得生疼。操练场上,沉重的环首刀在我手中显得格外笨拙,劈砍、格挡,每一个动作都耗尽力气,虎口很快被磨破,鲜血混着沙土黏在刀柄上。每一次摔倒,粗粝的沙石都会狠狠嵌入皮肉。没人搀扶,只有冷漠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呵斥。

“校尉!动作软得像娘们!没吃饱饭吗?”

“校尉!刀握不稳,等着被胡虏砍掉脑袋当球踢?”

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又被寒风冻成冰碴,贴在身上,冷得刺骨。夜晚蜷缩在硬板床上,浑身酸痛得像散了架,掌心火辣辣的疼。窗外,是塞外亘古不变的、清冷孤寂的月光,照着远处起伏的黑色山峦轮廓。这里没有金丝笼,只有铁与血的牢笼。

第一次随军出关巡弋,遭遇小股剽悍的沙盗。箭矢如同毒蝗般从沙丘后激射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身边的战马惨嘶着中箭倒地,温热的血喷溅了我一脸!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入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结阵!迎敌!” 老兵的嘶吼在耳边炸响,带着死亡的颤音。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手脚僵硬发麻。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抽出腰间的横刀,刀刃在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一个满脸狰狞、裹着肮脏皮袍的沙盗,挥舞着弯刀,怪叫着朝我扑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至,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有疯狂的杀意!

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刀法招式,什么公主威仪,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我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横刀狠狠劈砍出去!不是劈向对方,更像是绝望的挥砍!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刀柄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那沙盗的弯刀被震开,他踉跄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小校尉竟有如此力道。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杀——!” 我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横刀再次带着风声狠狠斩落!这一次,刀锋撕裂皮肉、斩断骨骼的滞涩感清晰地传递到手上,伴随着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

滚烫粘稠的液体喷溅而出,糊住了我的视线,嘴里尝到了浓烈的铁锈味。那沙盗捂着被劈开的脖子,瞪大着不甘的眼睛,重重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黄沙。

我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脸上、身上,全是温热的、黏腻的、属于敌人的鲜血。握刀的手,颤抖得无法自抑。

“嗬……”旁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是那个曾嘲笑过我的队正。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用一种全新的、带着一丝惊异和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行啊,小崽子,够疯!是块打仗的料!” 他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甲,那力道差点将我拍倒,“以后跟着老子,教你真本事!”

玉门关的日月,就在这风沙、操练、巡逻、以及猝不及防的遭遇战中轮转。三年光阴,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刀刃,洗去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属于长安的柔软和矜贵。掌心粗糙的老茧一层叠着一层,虎口处的疤痕成了最坚硬的勋章。玄铁甲胄取代了百蝶云锦,成了我融入骨血的第二层皮肤。沙哑的军令取代了温婉的宫调,在喉间滚动。曾经清澈的眼底,沉淀了边关风沙的粗粝和见惯生死的漠然。

那个曾戳着我肩膀嘲笑我的队正老耿,成了我亦师亦父般的存在。他的骂声依旧粗野,但骂声里开始裹着真心实意的指点。那些曾冷眼旁观的兵卒,如今会在我巡营时恭敬地唤一声“林校尉”,眼神里是信服与敬畏。我带着他们突袭过剽悍的马贼老巢,也曾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顶着狂风暴雪,深入戈壁接应被困的辎重队。

玉门关外的黄沙,浸透了我与同袍们的血汗。我的名字“林霜”,不再是承露殿里那个失宠妃子所出的、徒有虚名的长公主,而是骁骑营中一柄日渐锋锐、令敌骑闻风丧胆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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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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