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季承冰出差回来，办公室里都格外热闹。
南楠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刚八点，本来就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没想到办公室的人都齐了，正在会议室里围着季承冰汇报工作。
说汇报工作也不太恰当，季承冰从来不摆领导的架子，跟所有男生都以兄弟相称，对财务任丽也是客气地喊任姐。
许是因为这个人凝聚力格外强的缘故，但凡他回来，办公室所有人工作热情都格外高涨。
季承冰了解完现有项目的测绘进度，签了几张报销发票和采购清单，留下了郝知时和南楠。
三个人近期休息的都不好，郝知时缺觉的时候容易暴怒，南楠则会沉默寡言，全公司最懂技术的三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面面相觑。
“你们技术部真得加人了，”季承冰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着精神：“试飞员也得加。”
季承冰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已经分身乏术，没时间思考公司管理的事了。
郝知时没有说话，伸出三个手指在他眼前捻了捻，随即扶住了眉头。
南楠看得懂，新公司先期购买设备投入太多，资金回流慢，现在财务已经遇上了压力。
这段时间财务部的任丽情绪有些烦躁，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工作积极性，她经常蹲在会议室偷偷给季承冰打电话。
小杜除了在投标的路上，就是在催款的路上，办公室里几乎见不到他的影子。
“加人！”季承冰拍了下桌子，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横了横心说：“我来想办法。”
季承冰推开门后走的很缓慢，南楠能听见他的脚步在会议室门口打了几个转，最后才回了自己办公室。
“服务员，我牛奶呢？”郝知时敲了敲桌子，抬眼看了南楠一眼。
南楠这才想起来帮他带的牛奶还放在工位上，走到门口回身问：“给你拿进来，还是你出去喝？”
“走不动了。”郝知时抱着头，仰卧在会议室的皮沙发上，闭上眼睛凝神。
郝知时的眼窝深深陷着，看得出昨晚又在家里加班到了凌晨。
南楠能感觉到，郝知时为了体谅她，已经有很多事情在抢着做了。
只是海量的任务压在那里，他一个人能解决的终究有限，南楠还是要跟着熬夜加班。
南楠转身出去，把他的牛奶重新在微波炉里打了下，端进来时郝知时已经半迷糊着睡着了。
闻着奶味，郝知时拿起杯子咕咚了半杯，挣扎着起身。
“郝老板，我能打听点公司经营的事吗？”南楠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是保密的信息，我就不问了、”
郝知时笑了下，挑眉：“你是公司股东，有什么不能问的？他不说是担心你着急。想问就问，我又不是你对象。”
言外之意，我才不会介意你是不是担心着急。
相处的越久，越发现郝知时是个很合格的朋友。
他嘴巴有时候是毒了些，甚至有些话说起来不近人情，心地倒是很善良的，难怪能跟季承冰成为这么多年的朋友。
“公司的资金缺口有多大？”南楠问道。
虽然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帮什么忙，知道他遇到的问题有多大，起码能知道他遇见了多大的困难。
“你猜有多大？”郝知时没正面回答，却也没打算瞒着她。
“100万？”南楠鼓了鼓勇气。
话说出口觉得好像说少了，可说多了又不落忍，仿佛她说了算似的。
“差不多吧，”郝知时双手来回推着玻璃杯，朱唇轻启，浓郁的播音腔掷地有声：“你说这个数乘以20。”
“嘶~”南楠吸了一口冷气。
想想也是，真缺百八十万的话，季承冰和郝知时这样的小富二代，动用私人关系借一借就解决了。
瑞雪面临这么大的资金缺口，又是新公司，若没有担保也很难从银行借到资金。
虽说他挂着鸿途高级副总裁的名头，从鸿途那里借钱是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鸿途对资金把控有严格的规章制度，甚至早早成立了专门的审核小组，为了规避高层利用裙带关系开公司中饱私囊，扰乱管理秩序。
依瑞雪现在的规模和实力，要从鸿途拉到投资至少要等到两年以后，有经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过的三年财务报表，才能通过初步审核。
南楠知道，公司为了能保持正常运转，目前只接项目周期短和付款信誉好的公益项目。
只是现在还是买方市场，项目并不是挂在市场上的猪肉，可以任由他们挑肥拣瘦。
再这样大项目不敢接、民间小项目不屑接，恶性循环下去，公司很快就难以为继了。
郝知时表面佯装淡定，南楠能感觉得到他在焦急，那半杯牛奶都放凉了还攥在手里，暗暗失神。
南楠明白自己帮不了大忙，那就做点力所能及的，把能帮忙的人解放出来。
她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对郝知时说：
“你慢慢喝吧，喝完可以休息一会儿。我昨晚睡够了，今天的活儿我顶上。”
回到工位上，南楠惊奇的发现，积存的工作已经被郝知时昨晚熬夜做完了。
她再做也只能等着今天中午，莫墨从现场传回新一组数据。
南楠看了桌上那杯已经放温了的摩卡咖啡，用微波炉打热了，敲门给季承冰送了进去。
见她进来了，季承冰起身靠在班台前，紧锁的眉头松开了，面颊上浮起会心的笑容。
接过咖啡，他抿嘴喝了一口，笑了声：“谢谢你，南楠。”
他站在离她恰到好处的距离，举止规矩没有亲昵，眼神却足够暧昧，让人能感觉到他是真诚的表达谢意，不止是一杯咖啡的谢意。
季承冰没有说话，坐在自己的班台上，端着那杯咖啡啜饮。
“冰哥，这个给你。”南楠从口袋里掏出卡，放到他的班台上，挠了挠头说：“密码是 206688。”
季承冰闻言笑了，将那张薄薄的蓝色工行卡捏在手里，眼睛笑眯眯的，像仲夏的夜空一样深邃、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