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冰腿部的酸痛刚缓解一些,努力撑着床头保持身体平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南楠,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用腿走进来的。
南楠打量了下他的腿,左膝盖还打着夹板,似乎这样说话有点不人道。
“苏秘书和小杜在交班,好像你还挺事事儿的,说了挺久了,就……”
南楠耸了耸肩,一脸坦然:“门口漏人了。”
季承冰:“……”
南楠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继续道:“没人拦,就进来了。”
她语气轻巧,仿佛在描述一场平淡无奇的比赛一样。
季教练制定了完美的战术,组织了精彩的拦防,全员调到了中线以外,结果守门员开小差了。
季承冰叹了口气,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央求道: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小杜,或者苏省,可以吗?”
乍一紧张,又看到南楠提来的汤粥,他的尿意似乎更凶猛了。
“不可以。”南楠把保温桶放下,双手揣在兜里,歪头看着他说。
季承冰跟她对峙了几秒,败下阵来,低头笑了。
南楠就是这样,是非观重,报复心强。每当她露出这个眼神的时候,就是要跟人死磕了。
别说他现在腿脚不便,就是他跟以前一样健步如飞,遇上她锱铢必较的时候也只能认输。
“冰哥,多日不见你生猛了许多,”南楠撸了撸袖子,上前一步:“敢让人拦我了,整整10天。”
季承冰看到,她嘴角咧了一下,咬了咬牙。
“你……还敢欺负病号不成?”季承冰扶着床沿,胆怯地盯着来势汹汹的南楠。
“想什么呢,”南楠语气淡淡,扯过他的手来搭在自己肩膀上,重新伸手扶住他的腰,道:“你不是想上厕所?我扶你去。”
Whaaaat? 季承冰拉了拉耳朵,莫不是闻溪午把老子的听神经给开坏了?
南楠揽着他的腰往前走,季承冰的脚像是扎根了似的,一动不动表示拒绝:
“你!一个女孩子,扶大男人上厕所?”
这话要是传出去,冰哥以后怎么见人?说冰哥撒尿都得人扶着,这像什么话?
“不然呢?你能忍得住?”南楠冲他的腰部往下瞅了一眼,抬眼对上他晶亮的眸子,嘟起嘴来吹了一声口哨。
小女孩的声音尖锐、清脆,不偏不倚地钻进了他的耳膜,交感神经通通被这声音给唤醒了。
这个声音可太利尿了,对季承冰来说尤其如此。
他小时候在冯家大院长大,经常白天贪玩晚上尿床,冯老太爷于是半夜把他捞起来把尿,每次把尿就给吹口哨。
就想狗听见铃声会分泌唾液一样,季承冰也被训练出了条件反射。
一听见口哨声,他脑海中自动联想到山洪暴发,一泻千里,排山倒海的尿意就会涌过来。
南楠嘟着嘴又吹了第二声。
南楠清楚的感受到,季承冰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季承冰气得涨红了脸,连忙往前挪了几步:“别吹了!扶我过去。”
季承冰早就想到了,他刻意怠慢南楠这个事,指定没那么容易翻篇。
如果他还瘫倒在床上,或许南楠会掉几滴鳄鱼的眼泪,眼下就不一样了,看他这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她肯定以为是故意折腾她的。
季承冰步伐很慢,本来卧床多日下半身也有些僵硬,加上刚才在床边站了太久腿已经麻了,没走几步路,细密的汗珠开始顺着脸颊淌下来。
南楠嘴上犀利,走路很注意照顾他的节奏,不慌不忙地往卫生间的方向挪动,极有耐心。
走到卫生间门口,她轻轻推开门,帮他把马桶盖掀起来,轻轻把季承冰的手从脖颈上拿下来,放在防滑的栏杆上。
然而,南楠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季承冰现在像个没有重心的不倒翁一样,她不确认是不是需要别的帮助。
比如,当个人肉支撑杆之类的 。
季承冰迟迟没动,两人杵在厕所里有些尴尬。
“要不要……帮你扶着?”南楠开口。
“你要帮冰哥扶哪里?”季承冰挑眉。
“我都行,看你需要。”南楠抬眼看着他。
看你想让我占多大的便宜了。反正我又不吃亏。南楠眨了眨眼。
“想得美。”季承冰伸出左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冰哥还是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季承冰稳稳抓着防滑杆,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无名指指腹缺失半块,南楠赶紧收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那我在门口,你好了叫我。”
“嗯。”季承冰应了一声。
确定季承冰能稳稳站住了,南楠转身出了卫生间,顺便帮他把门带上了。
都怪自己记忆太好,她脑海里始终印着他那个凹凸不平的手指,在那个失去理智的时刻,他是那么孤立无援,他对自己那么失望。
南楠无奈地叹了口气,暗暗发誓道:我以后要对他好一点。等他把话说明白了后。
拔除尿管的第一泡尿,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也疼得多。时间也久很多。
冲了厕所,季承冰尝试着自己让左腿吃力走几步。
脚掌刚着地,一阵锥心的疼痛从膝盖处炸开,他一下子重心失衡,轰的一声跌倒在马桶旁。
“冰哥!”
南楠听见声音连忙开门冲进洗手间,季承冰正稳稳地坐在地上,见她进来了索性双手往后一撑,修长的双腿交叉了一下,佯装无事。
“你这是忙完了,还是没开始?”南楠问道。
季承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穿戴整齐,除了拖鞋摔掉了一只也还算体面,一脸挑衅:你猜?
南楠作势要吹口哨,他嗤笑了一声,摇起了脚,似乎并不打算起来。
“冰哥,咱俩聊聊。”南楠果真不扶他了,双手插在衣服兜里靠在洗手盆前。
“在这里?”季承冰皱眉。
“这里挺好。”南楠环顾四周,VIP病房的卫生间收拾得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台面上还插了一束香水百合,半开半不开,整个房间都芬芳得不行。
“那你扶我起来。”季承冰伸手。
“我不。”南楠把手往兜里使劲插了插,一脸蛮横:“我就想这样俯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