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VIP病房以后的日子,季承冰康复得越来越快。
慢慢地,昼夜开始平分,再慢慢地,醒来的时间比昏睡的时间要长。
寂寞和孤独的时间也随之更长。
无论如何,他都强迫自己在下午4点5点间醒着,无论谁递帖子他都不见,就是乖乖地把这个时间段留了出来。
这天,墙上的石英钟慢慢过了4点,很快又指向了5点,她还是没来。
六点一刻,苏省领着保姆推门进来,在小桌凳上放好了精致的病号餐,保姆收拾好餐盒出去了。
季承冰怔怔望着门开了又关,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竖起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被苏省察觉到了。
“今天你同学没来,”苏省端着餐盘走到季承冰身前,半俯身道:“将就吃点我给你准备的?”
季承冰摆了摆手,苏省乖乖把餐盘端到一边,垂着手等指示。
南楠当天去问了闻溪午他的饮食注意事项,每天下午便会拎着保温桶送她亲手煲的鸽子汤、排骨汤、鲈鱼汤 ,换着花样给他做。
南楠也不难缠,每天把自己做汤的配料列个清单,连盐分都精确到克数,贴在保温桶上给苏省过目。
交给苏省后礼貌地说声“谢谢”,转身就走,甚至不提想见季承冰的事儿。
几天下来,虽说没见到季承冰的面,跟苏省倒是混了个脸熟。
第一天苏省拿着南楠熬的汤给季承冰时,他脖子梗得像长颈鹿。
到了饭点,季承冰捏着鼻子,嫌弃苏省准备的病号餐鸡精味儿太重、颜色太寡淡、一看就想吐,明明筷子还没捡起来。
苏省马上端着台阶递给季承冰:“不然您尝尝你同学送来的汤?”
季承冰立刻勉为其难接受:“只能这样了。”
大少爷一下子尝了满满三碗,当晚护士跑进来换了四次尿袋。
打那天苏省就明白怎么处理这事了,他等在门口待南楠送了汤来,再把他准备好的饭菜一同端过去。
大少爷每天的晚饭是吃得最香的,一大桶汤喝个精光,偶尔还能吃点他准备的小食小菜。
这天也不知为什么,南楠一直没来。
七点钟,饭菜已经凉透了,季承冰抬眼扫了扫门口,冲苏省勾了勾手:“手机给我。”
大少爷说的是“给”,不是“借”,脸色沉得比餐碟里的猪肝颜色还厚重。
苏省乖乖把手机递了进去,季承冰摸起来摁了一连串数字。
郝知时刚接了一个校外的餐厅自助点单APP,正呆在店里伏案敲代码,听到是陌生号码就接了起来:
“喂,您好。”
“不好!今天怎么没来看我?”
听到大少爷暴躁的声音,郝知时连忙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嗤笑:
“我都四天没去了,今天才想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沉默了三秒后“啪”的一声挂断了。
郝知时瞬间反应过来,冲吧台打了个响指:“服务员,来杯牛奶。”
南楠把做好的奶茶递给陈璐怡,取了郝知时常用的玻璃杯接了一杯鲜奶,用微波炉打温了给他送过去。
南楠做事麻利,也没有废话,放下牛奶转身欲走,被郝知时叫住了。
“你今天下午……没去医院?”
“嗯。”南楠将刚打出的小票折了折塞进口袋里,坦然道:“今天去市场,没买到鸽子。”
郝知时:“????”
“可能有禽流感吧,”南楠耸了耸肩:“就没得做了。”
没得做就不去了,反正做了他也不一定喝,说不定也是倒掉,连她的保温桶一起都扔掉了。
南楠合计了下,季承冰已经扣了她8个保温桶了,什么人品呢。
郝知时憋着笑让南楠回去,转身给苏省拨了回去。
跟他料想的一样,大少爷知道禽流感都波及到他了以后,恼怒地抓着头顶,阴着脸回:“我缺她这口吃的么?”
少顷,大少爷很快调整了策略,嘱咐郝知时:
“那你跟她说,我最喜欢喝白粥。”
郝知时挑了挑眉,超市里大米多,肯定不会断顿了。
术后半月,季承冰的身体康复得远超预期,面色红润,脸颊上消失的胶原蛋白“嘭”的一下又回来了。
理疗师检查他的身体状态后,允许他可以每天下床活动一会儿。
碍于膝盖刚做的二次手术,他每次活动必须要有人搀扶,防止膝盖过度吃力。
卧床大半个月的季承冰,第一次在苏省的搀扶下走到窗边,眺望了远处的蓝天白云,孤帆远影,沙滩海浪后,大手一挥说:
“这里视野不好,给我换一间。”
苏省头秃:“这是整个医院最好的病房了,挪走氧气机秒变海景房,依山傍水。”
大少爷一脸不情愿:“光秃秃的没个人,哪里好看了?我要看医院门口,人山人海才好看。”
行,你是病号你最大。
当天中午,大少爷把VIP海景病房让给了一位离退休老干部,堂而皇之地接受了家属对他敬老尊贤、前途不可限量的赞美,住进了对面能望得见医院入口的病房。
三点半起,大少爷拖着病腿坐在阳台上,眼睛巴巴地望着医院入口。
四点一到,公交站台上走出来一个穿着红白格子毛呢外套,脚蹬黑色短靴的小姑娘。
手里拎着一个粉蓝色保温桶。
季承冰回身看了看柜子下排成一排的保温桶,得意地笑了笑。
终于,我也被人这么热烈地追求着了。
这感觉可太好了。
很快,南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苏省!扶我去上厕所!”季承冰冲门口喊了两声。
季承冰习惯性把手往身后一咧,霎时间一个小小的身躯窜到跟前,使劲环住他的腰,扯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
熟悉的茶花香,季承冰周身的细胞都被这股细细的花粉香味唤醒了。
待他垂眼才发现,来人穿着红白格子外套,头顶窝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丸子头,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半明半昧间,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
“我操!”
季承冰像是手被扎了一般,弹着跳开,腿部被猛挫了一下,下意识弯下腰来抚住膝盖。
“不用如此热情吧?”南楠也跟着弯下腰去,轻轻把行大礼的季承冰扶起来,悠悠的道:“我们是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