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言消失的第二天,南楠在电视上看到了季承冰。
他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秒, 在邹言策划的一个童话般的爱情故事里。
钢琴家安澜接受了几个娱乐媒体的采访,讲述了自己和男友只是一点小误会闹别扭,希望大家多给一点空间,他们也是平凡人,想体会平凡人的生活。
然后这个平凡人带着长枪短炮进了病房,去探望爱她爱得开车撞树的男朋友。
季承冰吊着的腿已经放了下来,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自始至终抱着胳膊憋着笑,看安澜对着镜头自导自演。
镜头带到他的时候,季承冰抬了下眉毛,微笑着对镜头竖了个中指。
他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仿佛在说你们随便问、随便拍,我就这么一个答案。
南楠不知怎么竟然想笑。
季承冰适应的挺好的,那就好。可以放心了。
新学期伊始,碍于跟季承冰已经分手了,她也不想再领轮滑俱乐部的薪水。
南楠打电话跟社长辞了轮滑俱乐部的工作,一并跟冯佳节断了联系。
令她意外的是,冯佳节特意为这事跑回国一趟,质问南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南楠没有回答。
冯佳节来去匆匆,甚至没有恳求南楠把她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只是扔下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我觉得,你挺冷血的。”
不知是为她自己说的,还是为表哥说的。
“嗯。”南楠点了点头。
套用一句何笙音的话,总要有人担恶名的,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开学后,南楠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跟上善若水也重新恢复了每周五汇报学习生活的习惯。
碍于自己曾经和季承冰这段关系,她每次说话时必定提醒自己恭敬,对话也是尽量从简。
前两个周,上善若水没有发现异样,第三个周,上善若水点破了她的疏离。
上善若水:【楠楠好久没发照片了。】
以前她总是图文并茂的叙述自己一周的生活。现在只是例行公事。
南楠翻了翻手机相册,确实好久没拍照了。她打开美颜相机拍了一张,直接发了过去。
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尽了,骨相尽显,气色也很差。
经过美颜后,皮肤底色还是有点暗黄,眼窝深陷,眉毛和眼角都耷拉着,不怎么好看。
攥着手机的季承冰心揪了一下。
上善若水:【怎么瘦这么多,没好好吃饭?】
公子小丑:【餐厅难吃】
上善若水:【不能自己做点吃的?】
季承冰咂了咂嘴,还在回味着南楠给他煮的肥牛面味道。
公子小丑:【工具被学生会收缴了。也不想做了。】
南楠心气很低,每句话都在画句号,隔着屏幕的季承冰都感受到了。
两人分手后,季承冰忍着难过没联系她,这个微信是唯一能光明正大参与她生活的方式了,他不想这么快结束对话。
季承冰沉吟了一会儿,接着敲字:【为什么不去轮滑了?】
公子小丑:【不想滑了。】
上善若水:【你还欠我一个COS哪吒的视频,记得?】
手机那边沉寂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两个字:【忘了。】
南楠每回复一句话,就会强迫自己关上手机屏幕,冷静一会儿。
如果不这样做,她忍不住会问对面的冯思蓉,季承冰最近怎么样?
除了跟上善若水联系那天会格外揪心,南楠的生活过得平静且从容。
还除了测验或者交报告的时候经常写错名字,被老师扯着嗓子问:“季承冰是谁”。
几场落雨,厚重的外套渐渐褪了去。
南风一起,校园里女生的裙角便飞扬了起来。
又是6月20日。
当手机里的生日快乐歌响起来时,屏幕上明晃晃的【男朋友生日】几个大字刺痛了眼睛。
南楠当初把未来想得太美好,把往后很多年的6月20日设置了铃声。
谁也想不到,他们连一年都没扛过去。
她点进去微信,把季承冰的微信从黑名单拖了出来。
季承冰的微信空白一片,南楠还以为自己手机卡了,点进头像才发现,那就是一张空白的照片。
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的。
南楠说服自己,我就留这一天,等他过完了生日我再拖回黑名单。
上午的课结束后,她懒懒的一动都不想动。
中午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下午跟着听了两节毛概,又跟着听了两节英语,从早到晚蹲在一个位置上没有挪开。
傍晚从多媒体教室走出来时,惊觉一天没吃东西,身体都要散架了。
路过校门口的冰激凌店,她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爱惜的捧在怀里。
路过停车场时,眼睛的余光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
循着灼热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身体倚靠在那辆漆黑色宝马X7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凝视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半年未见,季承冰脸色比原来红润了许多,头发也短了一点,腿倒是更长了,可能是穿了身正装显得格外挺拔。
眼神还是那么桀骜不驯,跟南楠存在手机里,每天都要看无数遍那个对着镜头竖中指的眼神,一模一样。
南楠停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他站直了身体,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把自己捆起来似的,轻声道:
“南楠。”
“冰哥。”南楠应了一声,问道:“路过华港?”
季承冰看了她许久,反应过来南楠还在等他答复,点了点头说:
“嗯。一会儿就走。”
南楠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继续走。
“南楠,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当陌生人吧,”季承冰壮了壮胆子说,“毕竟是一个专业的,还可以交流交流学习的。”
听他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
“你们学校没人了,要跟一个隔着几百公里的人交流学习。”
南楠笑了,季承冰也跟着笑了。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知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南楠,”季承冰指了指天边那一团团金色绣球说:“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