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帝叹息一声，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太软弱了，自己教了她那么多，到头来还是这么容易被人的表象所迷惑，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的。
“你若是个男子，自然要大度些不必在乎这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但你是个女子，就要知道有时候这些东西也是你的武器，更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
庸帝语重心长地教导女儿，倒是让叶蓝衣忍不住想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自己口是心非的父皇。
“父皇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于母亲和姜侯还不是放下了，说明父皇是能够理解的，所爱之人幸福我便知足了。”
如果不是这样，当年自己母亲又怎么能够和姜晟离开，还能在北疆安然无恙地生活这么多年。
“你呀，也学会埋汰你父皇了。”
父女两人就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女，闲话家常，叶蓝衣很珍惜这样的时光，从小到大父皇是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无论什么时候最了解自己的就是他。
等送叶蓝衣出了宫，庸帝叹息一声，叫来亲信吩咐道：“取笔墨来，蓝衣这个孩子还是太心软了，有些事情只有朕来替她做。”
他要给叶蓝衣留下一道保命的圣旨，确保在自己百年之后她能够从摄政公主的位置上全身而退。
“另外，把裴远霆给朕叫进宫来，别以为现在朕成了太上皇就指挥不动他了，竟然敢让裴冕娶别的女人，是把和皇族的婚事当成儿戏了不成！”
一想到那个和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永宁侯，现在竟然也开始插手下一辈的事情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现在做太上皇着实无聊，倒不如会会这些个老匹夫。
至此，朝中大臣都被太上皇传进太华宫训话过，只是叶蓝衣并不知道而已，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前她一直在追查西巫布防图泄露的事情，本来目标一直是庄百道身边出现了奸细，最近截留了所有西巫的信件之后，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些信件传递回都城之前就已经被人查阅过了，尤其是呈递给朝廷的军报，上面虽然还有火漆封印，可是在她重新变换了花样之后便暴露出来，说明有人把手都伸到了朝廷的军报上。
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有可能是这么多年各处传递往都城的信件都被人事先查阅过，然后再用朝廷特有的封印重新封起来。
每份从边境传递回来的密件，都是将领亲自用朝廷亲授的封印图案密封好，然后传递到皇帝手中，中途绝不可能被打开。
不然就毁坏了封印，一定会被发现，除非是有人掌握了这些封印的图案，再制作下来盖一个一模一样的上去。
那就是说，不仅在传递途中有人截留密信，就是朝中也有人暗中操控，不然不可能清楚地知道每月一换的封印图案。
这个图案是有宫中每月临时决定，然后再加密传递各方，毕竟这些信件都是给皇帝一个人查看的，就是朝中也不曾插手此事。
她本以为朝中已经被肃清得差不多了，却不想皇宫也是漏洞百出的地方，最近刚刚有了一点线索却又断了，因为宫中负责这件事的太监离奇死亡。
“所以说庄百道的布防图并不是在军中被偷窥的，而是传递回皇宫的时候被人半路截胡了，再透露给了西巫。
从军中到皇宫，再到西巫，什么人如此手眼通天，我怀疑此事并不简单，只怕这么多年来传递给皇帝的密信都是被人事先知晓的。”
茶楼中叶蓝衣和顾晏对坐，手中蘸取了茶水在桌面上画着消息传递的路线。
“裴冕说军中防守甚是严苛，绝不可能有人暗中传递信息到西巫，就算是他防备疏漏，那些奸细也窥探不到庄百道的机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再次从半道上截留了信息，然后传递给的西巫，而这个人，还对皇宫了如指掌，知道每个月皇帝都会变换的密令图案。”
顾晏点点头，认真听她分析之后忍不住插话道，“是否是陛下身边出了奸细，宫中最近听闻纳妃选秀不断，难免会有人混入。”
他其实想说的是宫里现在乌烟瘴气的，想要弄到皇室才知道的密令图案好像也并不难吧。
叶蓝衣摇摇头，“自从我接管了朝政，叶子方每日便只知道花天酒地，根本就不过问这些事情，那个密令的图案，还是我亲自敲定的，所以说，宫中的黑手是一直存在的，那个畏罪自杀的小太监不过是放出来的一个替死鬼。”
线索到这便是断了，两人相对无言，皆是叹息一声，如果不解决细作的问题，那以后庸朝皇室所有的秘密就好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说起来事情也并不复杂，掌管图案的司秘监总共也就那几个人，排查不了的话，就全都革职查办，再换新人就行，只是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保不齐又有细作混进来。”
叶蓝衣幽幽说着，给自己又重新倒了一杯茶。
“家贼难防——”
顾晏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眼前一亮，“你说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顾晏若有所思，看着眼前快干透的茶迹，迟疑道：“当年华容一心想着和你一样能在朝中出人头地，太上皇觉得她细心周到，那时候庸朝承平，并无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传递给皇室，便将宫中司秘监的事情交给她来打理，每月一换火漆图案的法子都还是她想出来的。”
叶蓝衣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这么说来这些年所有传递回皇室的消息都是经过叶华容的手。
就算现在她远嫁北云，很可能都还保留着对司秘监的掌控，只要在密信传递回都城的路上截胡下来，再重新按照她的图案盖上火漆，根本天衣无缝。
一想到如此，她都忍不住脊背发凉，那现在叶华容在北云，如果她想对庸朝报复的话，这些信息是否会流入北云。
“她，会这么做吗？”
叶蓝衣缓缓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当时在北疆边境，叶华容本有机会和自己回来的，她却选择了相信北云。
最终婚期照常进行，她也就成了远嫁北云的和亲公主，在敌国做人质，心怀怨恨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顾晏将手搭在叶蓝衣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蓝衣，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叶华容，庄百道本该呈递给你的布防图不会泄露给西巫，而这其中北云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你该想清楚。”
的确应该想清楚，叶蓝衣只是觉得她好歹是南庸的公主，怎么可以背叛母国，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单纯了，时间和境遇会让一个人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