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冕冷冷看了他一眼,这老头子眼睛一直黏在蓝衣身上干什么。
“就这样正骨会不会太疼了,而且受伤过去几天了,伤口化脓,可能需要……”
裴冕抬手打断她,捏了捏她的脸,苍白的脸上挤出笑意,不在意道:“没事的,我要快点好起来才能保护你,此地不宜久留了。”
老郎中也不再说什么,他们这位少主可是个狠人,这点小伤小痛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重伤重新愈合本就不易,如今又要正骨重新包扎,意味着要将前几日所受的断骨之痛再承受一遍。
叶蓝衣这三脚猫的医术根本就想象不到有多痛,只是全程看到裴冕咬紧牙关,紧紧握着她的手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你要是疼的话,可以喊出来的,或者你捏我的手!”
叶蓝衣在旁边不断帮他擦汗,清楚地看见裴冕手臂上,脖子上青筋毕露,却依然在硬抗,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看他如此,叶蓝衣心疼得不得了,大滴大滴地眼泪落下来,裴冕都是因为救自己才会遭受这些,自己就是他的煞星。
一个时辰后,周郎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这样重的伤势,接下来少主就不要随意走动了,要不然这条腿确实是会废的,伤得太重了。”
叹息着摇摇头,也幸好是裴冕,不然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痛,这神人倒是还嬉皮笑脸的,老周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年轻真好,便识趣地下去备药了。
听到终于结束,裴冕苍白的脸上也终于轻松下来,睁开眼一看怀中的小丫头,人都忍不住愣住了。
裴冕不是没见过叶蓝衣哭,相反的因为知道这小东西是个怎样的性格,在嫁给自己之后有意无意地逼哭了她很多次,但是像今天这样哭得毫无形象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脏兮兮的脸上眼泪横流,微微红肿的眼睛睁都睁不开,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不是在治伤,而是马上就要挂掉了一样。
“你怎么哭成这样,我这不是还没死的嘛。不就是骨头断了,重新恢复长好就没事了,怎么,害怕你男人以后变成一个瘸子啊?”
捧起小花猫的脸奋力将她的眼泪鼻涕搽干净,逗一逗她感觉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你不仅伤了腿,身上也还有那么多伤,你肚子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背上肩上……”
那些伤痕一看就是不久之前刚刚受的,原来裴冕是拖着重伤之躯还来冒险救自己,自己何德何能,能受得起他这样的舍命相护?
“你,你莫要自责了,乖,我没事的。”
看她哭得比自己还难受,裴冕也是服气了,想他这半辈子最害怕两个人哭,一是妹妹,第二个就是这位小姑奶奶。
当年看她人前清冷高傲,本以为是个好养活不易哭的,却不想娶回家之后动不动就梨花带雨,自己当真是看走眼了。
可都喜欢上了,人也娶到手了,再是个小哭包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一辈子宠着呗。
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叶蓝衣奋力点点头,“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熬药。”
她实在是不忍看裴冕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心中愧疚越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周郎中看到她出来了后退一步麻溜地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行了一个大礼:“公主殿下恕罪,小人多年前就是受少主所托前来徐州助您开通南方商脉,这么多年虽然偶尔给少主传递您的消息,但那都是关于您行踪或者举动的,并没有透露您在徐州的布置安排。”
他是裴冕安插在叶蓝衣身边的暗桩,虽然现在他们看着你侬我侬的不在乎,可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变数呢,还是早点和叶蓝衣说清楚,求得一道保命符。
“罢了你起来吧,我不怪你,他安插在我身边的暗桩又岂止你一个。”
叶蓝衣挥手示意他起来,看着瓦罐里噗呲冒热气的药叹息一声,“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牵扯,这些年你们为我也做了不少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继续负责徐州药材的采买和收账吧。”
周郎中刚刚起身要谢恩,一直守在巷口的花娘急急忙忙便跑了回来,急声道:“有官军来了,在搜查贫民窟呢!”
她娘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路口的石板上洗衣服,有动静就让她传递回来。
“不好,这么快就寻到这里,一定是发现你失踪了。”
叶蓝衣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郎中,目光又投向里间,裴冕才刚刚正骨疗伤,现在根本就动不了,要是等那些人搜查到这里他们就完了。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照顾好裴冕!”
一咬牙,叶蓝衣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帘子挡住的隔间,自己对这些人威胁朝廷还有用,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杀自己,但是裴冕现在重伤就说不一定了。
“待会儿不管你们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也不要管我,就带着裴冕好好躲起来,我被抓了之后他们定然不会再为难其他人。”
吩咐着两人,叶蓝衣眼中露出狠绝之色,想要她命的人那么多,这次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你要去哪里!叶蓝衣,你给我回来!”
听到她们谈话声的裴冕惊觉,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阻止,却被叶蓝衣一支银针扎在穴位上,瞬间失去了力气,软软混到在周郎中怀中。
“裴冕,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按住他的肩膀,叶蓝衣飞快在他苍白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便再也没有犹豫,消失在阴暗的小巷中。
王枫接到医馆那眼线的消息,说是叶蓝衣可能重伤躲进了徐州的贫民窟,正在城墙上和朝廷军对峙的他喜出望外。
好啊,这次他的计划本就是抓住叶蓝衣来威胁皇帝退位,之前失手让叶蓝衣给跑了,差点以为计划要失败了呢,谁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还真是没跑远,就躲在徐州城的贫民区里,怪不得他四处搜捕都一无所获。
“公主殿下,末将并无恶意,只是受太子殿下之命请您出去劝劝陛下,您毕竟是女流之辈,一回都城就当辅政公主谁能服气?
为了大庸的和平安宁,朝野和谐稳定,您还是主动站出来,辞去陛下的封赏,乖乖去您的封地,太子殿下说了,只要你不回来和他抢皇位,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都可以……”
王枫还在不断叫嚣着,大声朝那些看起来复杂无比的巷道蛊惑着,煞有介事地说着自己是如何受太子的命令清君侧,匡社稷。
躲在断壁后面的叶蓝衣眯了眯眼,原来这个逆贼用的是这样的旗号吗?
借自己和太子的矛盾挑动徐州混乱,这些人恐怕是想趁机让庸朝君臣父子离心,逼着父皇在自己和太子直接做选择,不管怎样都是庸朝的损失。
至于他说的是太子让他们来阻止自己回都城,哼,反正这样明显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