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亲一年了,彼此坦诚却只是最近的事,说是新婚燕尔也不过如此,裴冕在那方面的需求一向很可怕,每次都要叶蓝衣哭才罢休。
叶蓝衣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爱这个男人,互相欢喜,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和他一起走下去。
山中有飞鸟低鸣,屋内云雨初歇,柔和的烛光洒落床榻。
裴冕撑着身体给她靠在怀中,轻抚着妻子光洁的脊背,给她缓解不适,突然笑了一下。
“几年前我刚入都城的时候,还记得庆功宴上你说了什么吗?”
闭目养神的叶蓝衣其实不想回忆这么久远的事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裴冕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当天穿着一件藕色月华裙,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故意碰落了我的筷子,然后在我低头去捡的时候,非常轻蔑地说‘裴氏竖子,也配为将为主?只配匍匐在我叶家脚下。’”
裴冕又笑了一下,当时听到的人不少,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心中是不可抑制的激动窃喜,是蓝衣,是他的公主。
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亲自下场羞辱自己,虽然这未必是什么好的注意。
也就是从那时他才明白,默默的守护对于叶蓝衣来说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身边有那么多男人会对她关怀备至,顾晏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自己只有足够的耀眼,或者说对皇室能造成足够的威胁,她才会多看自己一眼。
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事,他在战场上不再克制自己,渐渐崭露头角,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煞神,成了对皇室威胁最大的裴家的世子。
当叶蓝衣自请下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蓝衣这样的人,只会将皇室的利益最大化的巩固,裴家超越了顾家,成为了对皇室威胁最大的权阀,所以,她联姻了。
他不怨这样不怀好意嫁给自己的叶蓝衣,反倒是庆幸自己还拥有这样的身份背景,自己何尝不是算计了她。
如果自己不曾是让她忌惮的裴家世子,她会在那些青年才俊中多看自己一眼吗?
“蓝衣,你逃不掉的,一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低头在叶蓝衣的耳边低声呢喃,似沉醉,似宣告。
叶蓝衣当然听不到这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庸都城门前都还没什么人,一辆马车就缓缓地出现在晨曦中。
“排好队,城门查验!”
有军士大声宣告着,随后那些赶早的人纷纷排队开始接受查验。
马车中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挑开了车帘,有一青年英俊清瘦,看起来是个干净的读书公子。
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清冷气质和举手投足中的高贵,却是让大声呵斥的城门守卫都忍不住放缓了语气,担心是哪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不小心开罪了就不好了。
男人抬头看向高高的城墙,最后目光落在那两个古朴的大字上:庸都
“庸朝承平百年,百姓安乐,商道盛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咳咳咳……”
他说着便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微微泛红,周围的人见状纷纷远离,这可能是个病秧子。
身旁的侍从急忙将车帘放下,低声劝道:“殿下当心着了寒风,连日舟车劳顿,您的病有复发的迹象啊!”
侍从有些不忿:“我说您何必千里迢迢亲自来这庸都,既然都答应了和亲,庸朝弱小,还敢反悔不成?”
男人不在意地摆摆手,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此次南庸之行,事关和亲,还是我亲自来求娶庸朝公主,更显诚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外就传来了庸朝守卫有些颤抖的声音:“敢问可是北云太子殿下!”
那守卫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通关文牒,上面清楚地写着北云储君云无疾!
这个病恹恹的人是北云国的太子?
他此言一出,周围刚刚正等着的百姓纷纷都是吓得作鸟兽散,跳出好远。
这是谁啊?北云太子!
北云强悍野蛮,国中悍将如云,就算和大庸相隔连绵雪山,也是常年侵扰,如果不是姜家这些年兵强马壮,根本就无法抵挡。
所以在大庸百姓的眼中,北云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何况人家的太子呢。
其他人能跑,城门护卫却是不能,他只能强自镇定,不管来的是谁这都是大庸的都城,都是要下车接受查验的。
他只是很意外堂堂北云太子,竟然就这么带着几个变装的护卫,一辆乌蓬马车,就只身来到了大庸的都城,这也太没有强国皇子的架子了吧?
不会是假的吧?他有些狐疑。
马车中的人确实是北云国太子云无疾,此时听到庸都人的议论纷纷,也不生气,再次挑开车帘,走了下来。
一身白衣如雪,公子端方,彬彬有礼。
甚至还对那小小兵士行了一礼,没有半点皇族会有的高傲,更没有北云皇朝传闻中的凶桀。
“孤是北云太子云无疾,还望守卫大人通禀大庸陛下,北云此行是为了两国邦交,永结秦晋之好,故随行并未带有兵士,大庸尽可查验……”
他说话的时候笑得温和,而且身上是那种大庸人最欣赏的书香气,这不像是个强国的太子,反倒是像一个清贵世家的子弟,让人忍不住亲近。
看到他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所有人心中都是稍微安定了一些,传闻北云和大庸要联姻了。
这北云太子亲自前来,看来还是很重视的,能不和北云打仗也好,他们也能安居乐业。
顿时百姓们对于这个北云太子的敌视就少了很多。
那守门的将士也是诚惶诚恐,这一国太子都能这么低调地到了都城,他们可不敢怠慢,赶紧上报了朝廷。
云无疾始终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叶蓝衣起来的时候裴冕已经不在身边了,洗漱出来,就看到他在药圃中忙活着什么。
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身短褐,衣袖都挽在精壮的手臂上,正挥汗如雨地锄地,早起的山间云雾缭绕,恍惚中倒真像是个老农。
只不过他生得魁梧高大,就算是干锄地这样的活儿也赏心悦目。
叶蓝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敬佩,自己这夫君真是个全能天才啊,不仅能上提笔朝堂,上马安天下,还会下厨烧菜,现在倒好,连种地都会。
她真怀疑,裴冕是不是除了生孩子,其他什么都会。
裴冕确实是在锄地,将一大块地翻好之后,拿出药种子撒下去,随后又从旁边的溪流中提起一桶桶水泼下。
叶蓝衣想去帮忙,却被裴冕制止了,“你就别来捣乱了,这是给姝儿种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