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侯爷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做,侯爷还躺在这……”
王元怒不可遏,这个女人未免太绝情了,现在侯府还没被抄家灭族呢她就急着撇清关系,竟然还将侯府的库房都搬空了,侯爷没有了,但是少主还在啊,以后少主要是回来如何东山再起!
张氏发狂一般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你们的夫人!我和永宁侯府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好像永宁侯府这三个字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她避之不及,事实上如果谋反不成,那裴家就真的算是堕入地狱了。
只要昨晚的事情传出去,永宁侯府不仅要受到天下人的唾骂指责,还会被有心人泼上污水,成为反贼。
以后很可能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臣联合起来吞并,那对于裴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现在谁愿意和这样的永宁侯府扯上关系。
“你可以走,可以和永宁侯府划清界限,但是侯府的东西你一样都不准带走,这些都是少主的东西,侯府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了,少主也还是这个家的下一任继承者,你没资格动他的东西!”
王元看着她指使人将侯府的库房银钱朝自己的马车上搬,终于忍无可忍站出来怒斥。
张氏直接将他抓住自己的手甩开,她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的侯夫人,这点威势也还是存在的。
“你敢拦我?你算什么东西,裴冕的一条狗而已,永宁侯府都要被抄家灭族了,你们这些蠢货还要守着侯府等死,那你们就去等吧,我可不奉陪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与此同时长刀入肉声清晰可闻,就在张氏的身后,永宁侯府的管家冷冷拔出手中的长刀,就这么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缓缓跪下,朝前扑倒而去,鲜血在她身下蔓延开来。
“侯爷灵前,休得大声喧哗。”
老管家一双混浊的眼睛无波无澜,好像刚刚一刀捅死侯夫人张氏的不是他一样。
王元也惊骇不已,就这么看着侯夫人张氏被杀了,但是这个老管家是追随了裴远霆多年的老将,卸甲之后就在侯府当起了管家,他的威严是毋庸置疑的。
“周管家,少主尚在前线拼杀,吾等需稳住后方等少主归来,侯府还没有倒。”
王元对于这样的人还算是恭敬,躬身汇报了现在的情况。
周管家木然地点点头,直接从张氏还温热的尸体上跨了过去,声音在前方传来:“拖出去扔了,侯府只要还在一天,谁敢动一草一木,问问老夫手里的刀!”
丫鬟家丁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下逃窜,等反应过来刚刚老管家的话之后又触电一般将嘴巴闭上,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手里的金银细软也不敢抢了,见鬼一样从侯府的后门逃跑了。
看着那些暗卫消失在侯府中的背影,王元到了此刻才深刻体会到,永宁侯府是有风骨存在的,少主和侯爷,都是当世之杰,在他们身上,生来就有让人心甘情愿追随的魅力。
庸都之乱如同一块巨石跌入池塘之中,将本就暗潮汹涌的庸朝炸出更大的浪潮,朝着全国席卷而去。
最先出现动荡的就是朝堂,太上皇和辰帝都重病卧床,本来执掌朝政的长公主叶蓝衣被弹劾谋逆,在围剿之后下落不明。
现在唯一能够主持大局的就是皇后柳长清,她顺利地将膝下的小皇子叶建推上了储君之位,因为小皇子年纪尚小,由她垂帘听政。
丞相顾渊殒命,永宁侯在宫变中丧生,庸朝象征一文一武之首的两位权臣相继陨落,一时之间朝中局势更加复杂不明起来。
柳长清登上垂帘听政这个位置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铲除永宁侯府,将这些叛臣打入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柱上。
可是裴家军在宫变之后及时赶回了都城,就驻扎在都城十里之外,数万军力对着单薄的都城虎视眈眈,好像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踏平整座皇城。
柳皇后虽然有了小皇子当储君,自己垂帘听政,但是手底下的得力干将都在那夜被发疯的裴远霆斩杀殆尽,好不容易拉拢的兵力更是无法和裴家相提并论。
裴家虽然想要柳长清血债血偿,将这个妖妇从朝堂上拉下马来,可是她手握正统,把持着庸朝的大权,裴家现在可算是群龙无首,贸然行动只会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侯府更加分崩离析。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如今这诡异的局面,明明裴家犯下了十足大逆不道的罪,可柳皇后却不敢在这个时候侯府硬碰硬,双方竟然就这样相安无事起来。
时间已经来到了初秋,裴冕和西巫上官云杰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同贺关一战双方皆是损失惨重,现在各自修整,就等一击必杀的时机。
裴冕在军帐中捧着王元从都城寄回来的信,脸上少有地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
他看到了什么?蓝衣竟然在宫变中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句话上,瞳孔微缩,心中好像在一瞬间空了一大块。
“侯爷身故,侯府艰难度日,祈愿少主早归……”
他死了?那个人,抛弃母亲和自己,回到都城当侯爷的父亲,他竟然死了?
“怎么,怎么能死了呢?不是祸害遗千年的吗?你那么自私自利,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对于这个父亲的情绪一直很奇怪,有恨有怨,但是在他的身上自己又学到了很对,看清楚了很多。
裴冕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连忙抬头看了看军帐顶,将这种可恶去情绪狠狠压下。
自己是恨他的没错,但是好像从小到大自己所成长的每一步都是想向他证明,自己是他最特殊的儿子。
就是在这种别扭和倔强中,他从军,他立功,处处要让他惊掉下巴。
他常常将这个人气得拍桌子跳脚,可是每次看到他气得暴跳如雷,心中就会有无比的畅快和满足。
自己到底也还是个叛逆的大孩子罢了!就算自己再恨这个人,可他终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想到此,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在心底深处疯长,他好像至今才明白,自己也许从回到都城的那一天,就已经没那么恨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