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一雯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我,“我不是你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媳!”
说完,嫌弃地推开我。
我踉跄着往后一退,直接跌坐在地上,然后就醒了。
突得睁开眼睛,我看见白白的天花板。
这时,耳边有人轻唤我的名字,“师姐!师姐!”
我缓缓转头,瞥见冯璐一双担忧的眼睛正盯着我。
我觉得头疼欲裂,瞬即闭上眼睛,一时间没想明白,我怎么会躺在病床上。
突然吕思米得逞的表情,梁娜震惊恼火的脸,权一雯冷漠无情的样子,以及我妈被生生气倒的身影,一下子全拥挤进来。
紧接着我妈冰冷躺在病床的那一幕钻了进来,我的脑海里轰然一炸。
瞬间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
我一把掀开被子,急切地喊道,“我要去找我妈!我妈呢!她在哪?”
冯璐赶紧拦着我,哑着声音说,“师姐,师姐,你别这样!别这样!阿姨她,现在等着你送她走!好好地送她走!你这个样子,她看了一定会伤心,放心不下的!”
“不是。她太冷了。我要去抱抱她!她太冷了!”我拼命要起身穿鞋子。
这时,冯璐朝后大喊一声,“程院长,快进来。我拦不住了!”
我一愣!程院长?
这时,病房门扑通一声被人撞开。
程晚舟夹裹着凉气的身影一下子冲了进来。
他好看的脸颊瘦了一圈,黑色的眼底透着疲惫。
他明明想往前再走一步,却在我的注视中顿住了脚。
冯璐匆匆安慰我,“师姐,程院长守了你一晚上。他知道你不想见他,但你这样,我整不住啊。还是让他来吧!”
说完,她上前亲了我一下,立马跑了。
噗通一声,病房又被关上了。
我的泪从他进来就没停止过。或者说,从昨晚上开始,就没停过。
程晚舟慢慢靠近我,只要再多走一步,我就能碰到他的手,碰到他的腰,可以肆无忌惮地搂着他,呼吸他怀里的味道,这个让我安神的味道。
但,我妈匆匆离去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有她在,有她在,我就不能靠近程晚舟一步。
虽然,我妈让我不要恨他。
她越是这样交代,我就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我当年看见邻家小哥哥好帅,喊着让他进我家的门,吃我家的饭,我妈就不会跟权一雯认识。
权一雯就不会因为我妈对自己幸福的固执认定,而心存破坏的心。
我妈就不会因为梁娜的强行介入而失去原本幸福的婚姻。
然后就没有我跟程晚舟十年前纠结,十年后依然纠结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我妈就不会因为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一气命陨。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看上了程晚舟。
如果,如果,我不认识他的话,我妈的人生,会不会简单幸福一些?
而我不用在还没好好尽孝的时候,空对着我妈的遗照后悔。
就在程晚舟的衣角快要靠近我的时候,我低低地喊了声,“不要……”
程晚舟的手停在空中,我轻轻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
贪婪地想再看看他我最爱的那双黝黑的眸子,贪婪地想再闻闻他身上的那股让我安神的气息。
所有的一切就像静止一样。我不动,他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晚舟的嘴角动了动,他伸出手掌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转身离去,无言无声。
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我抱着自己狠狠地哭了出来。
我妈出殡那天,来的人只有边韶良还有冯璐。
程晚舟送来花圈,人并没来。
冯璐对我欲言又止,我装作没看见。
我妈娘家的人,我知道还有几个表舅舅在,但人家推说蓉城离京华太远,来一趟不方便。
我便知道这些亲戚压根没把我妈当做亲人看。
仪式举行地十分简单。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我妈的遗容做得很漂亮。就是脸抹得太白。
边韶良买了一大堆花圈把整个现场布置地满满的。好似他这辈子欠我妈的花,在出殡这天全补齐了。
冯璐搀着我,一起给我妈烧纸。又陪在我妈的遗体旁,跟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时不时外面传来边韶良一声声的痛哭,配着哀乐听起来越发地凄凉。
“阿姨,你走好啊。师姐她人这么聪明又漂亮,肯定会过得很好。你在下面也好好地替她祈祷哈!”冯璐边抹眼泪,边念叨。
我的眼睛早都哭肿了。胸口闷得厉害。
“阿姨。我师姐就是想得太多,所以过得太累。我会劝着她,让她放开点。你放心哈。我会经常陪她。”
“阿姨。我师姐的离婚案,你也放心哈。就算是要赔钱,我不过卖套房子就够了。不会让师姐委屈自己。婚我们肯定会离,不然也耽误师姐找下家啊!”
“阿姨。师姐她看起来聪明,人却太实诚。给人卖了还数钱呢。周凌云就是前车之鉴。你说……你就这么走了。我师姐她以后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冯璐泣不成声。
我也哭得不能自已。
我妈活着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她的天。
我妈走了之后,我才发现她才是我的天。
不一会,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时间到了。我们要把人送到火化室门口。在那里排队,等着拿回骨灰。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我的脚又软了起来,不由地往下坠。
冯璐赶紧拽起我,“师姐,你可要撑住。再送送阿姨最后一程。她就彻底解脱了!”
我泪眼婆娑地给她说,“丫头,师姐没有妈妈了!”
冯璐抱着我,“师姐,师姐,你要坚持住啊!”
工作人员喊着让我们这些家属再看遗体一眼。
我直盯盯地看着我妈的脸,晃了又晃,不是冯璐在后面撑着我,我就要倒下。
一前一后,我抱着我妈的遗照,边韶良跟在棺材后面,冯璐陪在我身边,几人慢慢往火化室走去。
京华市的殡仪馆很破,好似为了配合每个来这里的人的萧索哀伤的情绪一样。
只有院子中一棵超大的红棉树开得正艳。红色的木棉花落了一地,被人踩来踩去,泥泞不堪,看得人更加难受。
火化室的入口特别小,仅够棺材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