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跄着推开急救室的门。
边韶良也跟着走了进来。
护士缓缓将罩在我妈脸上的氧气罩给取下来。
医生催促道，“你们快点。病人的时间不多了！”
我心跳如鼓，往前两步扑在了我妈身上。
她的脸惨白极了，唇边发青，看不到一丝丝的生气。
“妈！妈！我是牧牧啊！你快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啊！”
我低声哭喊。
但我妈什么反应都没有。
边韶良扑在我妈的另一边，嘴里也哭喊着，“风华！风华！我是韶良啊。你快醒醒，我还没跟你道歉，你就算是不接受也要说给我听啊！”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哀泣。
“我给病人打了催醒的药水，但只能保持几分钟清醒。”医生在一旁轻声道。
仪器发出来的滴滴滴声像是死神来临前催促的号角，让人不寒而栗。
我捂住嘴巴，呜呜哭着。泪眼婆娑中，我瞅见我妈的睫毛轻轻抖动一下。
“妈！妈！我是牧牧！”我急切地喊道。
我妈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她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缓缓转向我。
我激动地喊道，“妈，你醒了啊！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脸上开始浮上不正常的红晕，我知道这是红光返照。
她缓缓抬起手，一点点地指向我。
我哭得不能自已，赶紧伸手握住她。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好似冬日深潭。
她的唇轻轻抖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赶紧站起来，附身靠近她的头。
我妈的声音零零碎碎，碎不成声。
她的喉咙里发出乌拉的声音，明明想使劲说，却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我急坏了，“妈，我听不清你说什么啊！”
她猛地一抬头，终于从口中说出几个字来，“不要……恨……晚……舟！”
我的心揪着痛起来。
我妈临到死，还在为我着想。
权一雯对我家对我妈做出这种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她。进而，对程晚舟，我会产生不恨也不能爱的情绪。就如我不让他来医院陪我一样。
我下意识地觉得他不该出现在我妈面前。
虽然，不是他做的这些事情。
但我妈竟然说出这种话，她一定知道我会因此过得很痛苦，很揪心，很无奈。她不想让我这样难过，所以才在弥留之际说出不要恨程晚舟的话。
我眼中的泪啪塔啪塔地往下掉。
边韶良在一旁哭喊道，“风华！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我妈嘴唇抖动，我几乎把耳朵压在上面，才听到她最后说了几个字，“对……你爸爸……好点！”
说完之后，我瞬间感到原本我握着的她的手，松软下来。
我一愣，猛地抬起头来，但见我妈已然闭上了眼睛，刚才还残存的那点温暖再也不见。
我试着喊了一声，“妈！”
好似她是睡着了，而我叫她一声她就会睁开眼睛，然后笑着问我想吃什么饭，她给我做。
但她一动不动，像是累坏了一样。
我的声调高了一些，又喊了声，“妈！”
我妈还是不动，病房静的可怕。
“妈，你不要吓我啊！”我哆嗦地推了她一下，她的手掌冰得厉害。
边韶良在我对面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惨烈极了。
我瞪了他一眼，“爸，你别哭了。等会把我妈给吵醒了！”
边韶良抽噎着看着我，用一种震惊的目光。
我对我妈挤出一个笑，“妈。你别闹了。你赶紧醒来，我带你回家哈！”
我妈仍然不动。
我伸出手抚向她的脸。
只是碰了一下，我吓得连连缩回来。
太冰了，是那种瘆人的冰。
我无助地转脸看向医生，“医生，我妈刚才还跟我说话呢，怎么现在……”
医生朝我低下头，默默说了句，“节哀顺变！”
我瞬间愣住了。
再转脸看向我妈的时候，我整个人瘫软下去，倒在我妈的身边，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我妈走了！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
她生了我，养了我，对我笑，对我乐，对我恼，对我气。不管哪样的她，她总是我最爱的妈妈。
而我脾气不好，爱作爱惹事，她气坏了才会说了两句，不管我对她如何，她对我都是最好的。
然后，她现在走了。没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对我如此好了。
而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死死握住她的手，任凭医生怎么喊我我都不理。
我知道他们马上要把她给盖上白布，然后把她送进冰冷的太平间，再过几天，她就会被焚烧成一堆灰。
不要！我不要！
我要握着她，我要搂着她，我还想让她醒来了第一时间能看到我，然后对我说，“牧牧！我是你妈妈啊！”
边韶良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哭着劝我，“牧牧，你松手吧。你妈妈她已经走了！你让她走好点，你这样，她会难过的，去了那边也过不好！”
我不管，我就是不松手。
边韶良使劲掰着我的手，我急了，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这时，几个人把我从后面抱起来，我的手被强行从我妈的手上掰开。
护士们迅速用白布将我妈的下半身盖住，然后缓缓将我妈的脸也盖上了。
泪水中，我瞥见我妈最后一幕，她的嘴角终于放松了。
按照医院的规定，我妈不能停留在病房太久。
医生迅速给我解释着规定，一边将病床拆下来，准备往太平间送。
我扑着大哭道，“我要我妈！我要我妈！你们不要抢走她！”
这时，我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给晕了过去。
梦里，一团白雾慢慢升腾起来。
我听见我妈在不远处喊我，“牧牧！牧牧！”
我激动地朝白雾奔去，“妈！妈！你在哪里？”
我妈的声音空旷又飘散，但我听得很清楚。
我在白雾里钻来钻去，却看不到我妈的一片衣角。
我急坏了，不停地喊着，“妈！妈！你在哪里？”
这时，从白雾中出现一个身影，我急着跑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我热切地贴在她的后背，喃喃道，“真好。妈。你没走！”
那人轻轻转过脸，直直盯着我。
我定神一看，顿时吓得大叫一声，“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