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影视基地,还浸在朦胧的雾气里,苏晚已经攥着剧本站在了服装组门口。昨天接到进组通知时,她特意洗了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连夜把剧本上的注释又核对了三遍,连梦里都在琢磨“阿秀”第一次出场的步态——她以为正式进组,就能摸到真正的“演戏”门槛,却没料到,第一步就被拦在了门外。
服装组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笑声。苏晚轻轻推开门,看到几个服装师正围着林薇薇的戏服讨论,那是一件绣着金线的旗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薇薇姐这戏服可是定制的,光刺绣就花了半个月,”一个服装师笑着说,“哪像有些小配角,穿库存就行。”
这话像根细针,扎得苏晚指尖发紧。她走上前,小声说:“您好,我是苏晚,饰演阿秀,来领今天的戏服。”
一个短头发的服装师回头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角落的铁架子:“喏,最上面那件,自己拿吧。”
苏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架子最上层压着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褂子,领口处还有明显的污渍,袖口也磨破了边。她踮起脚把衣服拿下来,布料硬邦邦的,像是很久没洗过。“请问……这件是不是有点旧了?”她犹豫着问,“阿秀这场戏是去见地主,按剧本描述,衣服应该干净些……”
“旧?”短头发服装师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烦,“小配角哪那么多讲究?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再说了,阿秀是底层丫头,穿旧衣服才符合人设,你懂不懂戏啊?”
周围的服装师都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的轻视,像冷风一样灌进苏晚的耳朵。她攥着粗布褂子,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懂戏,可在这个剧组里,“素人”的理解,连被认真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抱着戏服去化妆组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化妆间里挤满了人,林薇薇正坐在最中间的镜子前,化妆师拿着眼影盘仔细给她晕染,旁边还站着两个助理,一个递咖啡,一个扇扇子。苏晚找了个最角落的空位坐下,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一个年轻的化妆师过来。
“苏晚是吧?”化妆师拿起粉扑,随意在她脸上拍了两下,“不用化太浓,反正镜头也带不到几个特写。”粉底没涂匀,留下几道白痕,眉毛也画得歪歪扭扭。苏晚看着镜子里潦草的妆容,心里一阵委屈,却只能小声说:“麻烦您……能不能再补一下?阿秀这场戏有点情绪起伏,我怕妆容太淡,镜头里看不出表情……”
“行了行了,别事多!”化妆师把粉扑一扔,起身就走,“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你一个小配角,凑活凑活得了!”
苏晚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想起昨天周雨桐经纪人的威胁,想起李曼等人的嘲讽,突然明白——这就是剧组的生存法则:没有背景,没有名气,就算拿到了角色,也只能被踩在最底层,连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可她不能认输。母亲还在医院等着她,她要是现在放弃,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正想着,场务组长张哥拿着对讲机走了进来,嗓门洪亮:“苏晚!谁让你在这儿坐着的?赶紧去道具组搬东西!今天要拍祠堂的戏,道具还没到位呢!”
“我……我是演员,今天有我的戏份……”苏晚愣了一下,连忙拿出剧本。
“演员怎么了?”张哥皱着眉,语气更凶了,“剧组人手不够,让你搭把手怎么了?不想干是吧?不想干就滚蛋!”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苏晚咬了咬下唇,把剧本塞进包里,跟着张哥去了道具组。
道具组的仓库又闷又热,堆着各种沉重的道具——实木的供桌、雕花木椅、还有十几个装满“贡品”的瓷盘。“把这些都搬到A区摄影棚去,半小时内必须到位!”张哥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苏晚看着那比她还高的供桌,深吸了一口气。她试着推了推,供桌纹丝不动,手心却被磨得发红。她找了根绳子绑在供桌腿上,弯腰用力拉,脚步踉跄着往前挪,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刚走没几步,脚下一滑,供桌差点倒下来,她赶紧用肩膀顶住,胳膊被桌角撞得生疼,青了一大片。
其他场务都在旁边闲聊,没人过来帮忙。有个年轻的场务甚至笑着说:“看,这就是没背景的下场,拿演员的钱,干场务的活。”
苏晚没理会他们的嘲讽,只是咬着牙,一点点把道具往摄影棚搬。半小时后,所有道具终于搬完,她瘫坐在地上,浑身酸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可还没歇几分钟,张哥又过来了:“苏晚,去盯着场地!别让无关人员进来,一会儿主演要拍戏了。”
她只能爬起来,走到摄影棚门口,充当临时的“守门人”。阳光毒辣,晒得她头晕眼花,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往棚里瞟——顾晏辰和林薇薇正在拍对手戏,顾晏辰穿着长衫,身姿挺拔,只是一个眼神,就把角色的隐忍和挣扎演得淋漓尽致。他走位精准,每一步都踩在镜头的最佳位置,台词的节奏也把握得恰到好处,连呼吸的频率都和角色的情绪完美契合。
苏晚看得入了迷,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趁着没人注意,快速记下:“顾老师演隐忍戏时,眉头微蹙,嘴角紧绷,台词放缓,重音落在‘无奈’的词上……”
她想起自己昨天试镜时,张导说她“抓住了阿秀的魂”,可光有“魂”不够,没有技巧支撑,情绪再真,也很难在镜头前呈现出来。现在,顾晏辰的表演,就像一本活的教科书,让她看到了“技巧”和“情感”的完美融合。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成了剧组里最“忙”的人——白天被张哥安排着搬道具、盯场地、给主演端茶递水,什么杂活都干;晚上别人都休息了,她就躲在仓库里,对着空荡的场地,模仿白天看到的表演细节,一遍遍地练走位,一句句地抠台词。仓库里没有镜子,她就用手机录下自己的表演,反复回看,找出不足。
有一次,她帮顾晏辰捡掉在地上的剧本,不小心看到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和她的小本子不一样,顾晏辰的批注更专业,从角色的心理动机到镜头的构图,都分析得细致入微。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被顾晏辰冷冷的眼神扫到,赶紧把剧本递回去,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
顾晏辰没说话,只是接过剧本,转身就走。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她知道,像顾晏辰这样的顶流,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这个小配角,更不会知道,她正在偷偷地向他学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的“打杂”生活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越来越累。张哥总是把最重最累的活交给她,有时候甚至故意刁难她——比如让她去几公里外的小卖部买饮料,回来却告诉她“不用了”;比如她辛辛苦苦把场地盯好,却被说成“没看好,让无关人员进来了”,扣了她半天的工资。
苏晚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或许是周雨桐的经纪人,或许是李曼他们,想逼她主动退出。可她咬着牙,一次次扛了下来。她把扣掉的工资折算成母亲的医药费,告诉自己:多扛一天,母亲就多一分希望。
这天晚上,苏晚又躲在仓库里练戏。她练的是阿秀和地主对峙的戏份,正演到情绪爆发处,突然听到仓库门口有动静。她赶紧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工装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
“丫头,这么晚了还在练啊?”老人笑着说,他是剧组的老场务,姓刘,平时话不多,却总在苏晚搬道具时,悄悄帮她搭把手。
苏晚有些不好意思:“刘叔,我……我想多练练,怕到时候拍不好。”
刘叔走进来,递给她一瓶水:“我看你这几天,白天干活,晚上还在这儿练,不容易啊。”他顿了顿,又说:“我在剧组待了二十年,见过不少想当演员的孩子,可像你这么拼的,不多。丫头,别放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苏晚接过水,眼眶一热,差点掉眼泪。这几天,她听了太多嘲讽,受了太多委屈,刘叔的这几句话,像一股暖流,淌进了她冰凉的心里。
“谢谢刘叔,我不会放弃的。”她用力点头。
刘叔笑了笑,转身走了。苏晚喝了口水,重新拿起剧本,准备继续练。可就在这时,她发现剧本的最后几页,被人用红笔乱涂乱画,上面还写着一行字:“再不走,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苏晚的手猛地一抖,剧本掉在了地上。
她知道,这是威胁。有人不想让她留在剧组,甚至不想让她继续演戏。
夜色渐深,仓库里的风越来越冷。苏晚蹲在地上,捡起被涂画的剧本,心里又怕又慌。她不知道那个威胁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可她看着剧本上“阿秀”的台词,想起母亲的笑容,又慢慢握紧了拳头。
她不能走。
就算前面有再多的荆棘,她也要像野草一样,在夹缝中扎下根,好好活下去。
只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下次又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她能躲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