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打开一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苏辞书取出藏在袖子里的竹筒，轻轻打开，里边正是装着一张详尽的密室地图。整个密道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道，永恒交错，共有九个入口和一个出口，里边大大小小的机关陷阱都标注了出来，事无巨细。也不知道苏曼儿用的是什么笔，写出的字竟是十分细小，巨大的信息量都浓缩在了一张不过巴掌大的纸上。
苏辞书细细看了一会儿，便发觉整个密室唯一的出口，便是他们先前进入的那个观音庙。强行逆道而行，定是迫不得已之举，难怪会那般危险重重。
火折子很快就燃尽了，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只能摸索着前进。苏辞书紧紧握住凤栖冰冷的手，凤栖也同样用力地回握着她，他手心里出了微微的冷汗。
“凤栖？”
“嗯。”
即使只是淡淡的回应，苏辞书也觉得格外的安心。她忍不住跟紧他的步伐，靠近他并不温暖的身体，像一条缺水的鱼，汲取着那一点点的甘露。
黑暗里可以轻易地听到凤栖浅浅的呼吸声。在苏辞书的记忆里，凤栖的内力一向是十分浑厚的，收放自如，他内敛的性子，决定了他并不张扬的性格，收敛内力和气息几乎成了他的本能。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却为她毁了武功，毁了绝世之颜……
心口处莫名其妙的抽痛了起来，苏辞书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害怕地靠近凤栖，抓住他的手臂，非要牢牢地把他拽在手里，才觉得安心。
凤栖的身体冷的让人心惊，苏辞书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袍，独自站在雨中，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庞冷的像冰，可是他的身体却暖似朝阳，让她再也不愿放手。
凤栖，究竟是怎么了，我们才会变成这样……我们当初明明是那么的快乐，明明是可以幸福的，就是因为当初我们谁也不肯跨出那一步。
苏辞书有些哽咽了。拽住凤栖的手指用力地泛白，微微颤抖。她用尽一切的力量想要抓住他，可那个人，就像风一样，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固执地让人心疼。
他的前世爱人不是她，他的今世良人也不是她，她不过是死缠烂打地闯了进去，碰乱了他的姻缘，毁了他的爱情，也毁了他的人生，可还是……恬不知耻地想要更多。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为她做的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认错了人；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所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因她而起；她不停地告诉自己，放手吧，放手吧，趁早放手。可是心在滴血。它叫嚣着抓紧他，就象是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是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若是连凤栖也抛弃了她，她还会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既然已经身在地狱，何不一错到底再不复起？
就让她一错到底好了，她不怕下地狱。
伸手握紧凤栖冰冷的手，十指紧扣，她感觉到了凤栖的一丝抗拒，却还是固执地将他握紧。如今到了这番境地，她便是天上地下也要同他一起。
摸索着到了一条分叉路口，那路口竟是有光，其中一条道路便与苏辞书先前走的那条重合了。从那条路出去，想必就是出口。
苏辞书快步走过去，却冷不丁的被凤栖甩开了手，她惊疑地回头看过去，凤栖从她身边大步而过，那张冷漠的脸，从头到尾都没再看过她一眼。那道划过他脸上的刀疤，那一瞬似乎也划过了苏辞书心里，火辣辣的疼。
凤栖走在苏辞书前边，都沉默着，场景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他们第一次离开将军府，她追在他身后，像一个小跟班任劳任怨，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的步伐。
其实这样的姿势是很累的，苏辞书叹了口气。她真的怕有一天，她会坚持不下去了。
按着图纸上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出口。打开石门，从一条窄小的地道里钻出去，就是那藏在菩萨佛像后边的暗格。随着凤栖绕过佛像，她忽然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大慈大悲的菩萨，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阵流光，恍然间她似乎透过它的视角，看到了一对身着红装的碧人，跪在菩萨面前，许定三生……
“凤栖！”苏辞书忽然鬼使神差般地叫住了前面的人，从台上跳下去。
凤栖依旧背对着她，不回身。
“凤栖……”苏辞书停在他身后，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象是被什么揪住了。她轻轻地喘息了几口气，缓缓说：“凤栖，你娶我好不好？”
凤栖僵直了后背。
“我不要聘礼，不要礼队，也不要喜堂，就在这间破庙里，只要你点头同意，我就嫁给你。”
好似渲照他们此刻波涛汹涌的心情一般，破庙里灌进了大股的狂风，吹乱了帘子，也吹乱了他们两人的心。
大慈大悲的菩萨依旧端庄，只是在狂风之下它的神情，透着一股哀伤。
良久的僵持，让苏辞书指尖发颤。
狂风没有减轻丝毫，天地似乎都混沌了起来。然而就在这风起云涌的混乱之中，凤栖义无反顾地抬步往前走，一步又一步，连头也不曾回。
苏辞书那胸膛中急剧跳动的心，猛然停了一拍，然后冻结，碎成了一片一片。
“栖梧凤！你这个懦夫！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敢！为什么？”她追着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哭喊着扑过去，拳头用力地砸在他消瘦的后背上，“为什么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是不愿意？我真的就有这么糟糕吗？你说愿意和我一辈子的话也是假的吗……呜呜……为什么……明明是可以幸福的……”
她抓住他的衣袍，渐渐无力地滑下去，跪在他身后，痛哭失声。
那一刻，风停云止，万物皆寂静无声。
凤栖就在这哽咽的哭声中轻轻闭上了眼睛，“你会后悔的……”他的话淹没在了她的哭声里，渐渐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