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像漩涡一样要将一切都吸进去。风云涌动,急促的翻转腾飞,铺天盖地。天与地,似乎都要合在一起了。
眼前一片混沌,苏图南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虚虚实实,或许是梦境,可是心里的那股震撼却是那么的真实。
风吹狂沙,迷了她的视线,隐约中她似乎瞧见狂风之颠站了一个人。他独自一人,一身鲜红的衣衫在风中狂舞,傲然于世,迎着风沙却丝毫不退却。
凤栖……
她叫喊着他的名字,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向他跑过去,那距离彷彿无边无际。心头一阵一阵的顿痛,密密麻麻的恐惧将她包围。
凤栖一动不动,任由风沙将他侵蚀。他忽然转身,视线落在她身上,空洞无神。然后缓缓抽出身后的宝剑……
天,开始变色了,腥红一片。
那宝剑上的纹身化作一只火凤,冲入云霄,燃烧了整片天。
凤栖手握宝剑,站在火焰之中主宰风云,仿若浴火重生的凤凰……
意识开始抽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四个字——杀戮之凤。
床上,苏图南豁然起身,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口的喘着气,怎么也无法平息心头的震撼。
原来是梦。
肩膀上一阵疼痛,她的动作太大,又把伤口撕开了。鲜血浸出绷带,染红了一片,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无奈叹气。灵力疗伤消耗太大了,对她影响更大,柳上卿因此便不许她用,只靠药物治疗,实在是太慢了。
天蚕雪丝忽然牢固,恢复极好,可是她每次一动,蚕丝就把皮肉给划开了,反而旧伤不好反添新伤。
“吱——”,门来了。最近进出她房间不敲门的除了浮梦便是柳上卿了。
“你爹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去……”柳上卿刚一进去,就瞧见了她肩头红灿灿一片,立马冷了脸。
“真的?”苏图南听了他的话高兴的不得了,光着脚就想往床下跳。
“伤口怎么又裂了!”
苏图南立马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
柳上卿冷着脸把她又按回床上,把绷带轻轻解开,瞧见了她的伤口,又是自责又是懊恼地说道:“你这女人,力气也太大了点……”
“嗯,是大了点……”苏图南点点头,认错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柳上卿看着她,欲言又止,复又埋头处理她的伤口,闷声说道:“我不是喜欢吼你……我只是,害怕你肩上留疤……”
苏图南沉默了。她轻轻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叹息了一声。
处理好了伤口,换上了新的纱布和绷带,柳上卿收拢了带血的绷带,便往外走,“你爹爹那里,你想去看就快去吧……”
苏图南眼睛立马一亮,下床穿了鞋便匆匆跑过去。还没进门,就被那人山人海的阵营吓到了。
“怎么了?”心头一跳,苏图南拨开人群往里走,那些士兵见了她态度好的很,立马让出了道。
东方旭闻声出了房间,一瞧见她立马迎了上去,笑道:“父皇的密旨已经下来了,花将军正在部署军队,你还不快进去。”
说罢上前拉了苏图南右手就往里走,一副亲昵的模样。如今这般形式,他不和花家打好关系,又如何让士兵甘心被他带领呢?东方旭更善攻于心计,这点确实和凛天不一样。
进了房间,里边严肃的气氛让苏图南有些透不过气,更是让她感觉到了责任的重量,沉甸甸的。
“小久,快来。”莫恩唤了她过去,笑吟吟说道:“皇上下了密旨,让你替代将军的位置讨伐南域,镜王辅助。还特许了将军回程,派御医疗伤……”
苏图南愣了半天,心头五味杂陈之际,她却只说得出一个字,“好。”
真好。她缓缓走到花镇南床边,蹲下身子,瞧着那满头白发,心里的酸楚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个意气风发、万人敬仰的爹爹,彷彿就是在那一夜间消失了。
“爹爹……”
花镇南不说话,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叹息了一声,眼中泛着点点光亮,“小久长大了,我也老了……”重伤后的他内力全失,容颜苍老,连声音也是嘶哑的。
一夕之间,感慨万千,苏图南也是懂得了……世事无常。她跪在花镇南面前,发誓:“请爹爹安心养伤,女儿一定不负众望。”
“好……”花镇南的手轻轻颤抖着,掩不住的激动,“这才是我花镇南的女儿……”
“将军!”莫恩,那个在战场上杀人连眼都不眨的人,一时间也落下了英雄泪,他跪在苏图南旁边,铿锵有力的发誓:“末将誓死也要保小久平安!”
“有你们这些话,我也就放心了。”花镇南握住莫恩的手,然后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莫恩,你如今好不容易才封了将军,又何苦还要请旨跟着我出生入死呢……”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这场仗我是不能再指挥了,小久经验不足,劳你多多费心……”话说了一半,花镇南便咳嗽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似乎随时都会咳断了气。
“爹爹……”
“将军!”
“咳咳……这场仗若是胜了,小久免不了要涉入朝廷,官派间的尔虞我诈我害怕她应付不了,莫恩,你可愿意护她一段路程?”
“末将愿意!”
“这场仗若是败了,你无论如何……咳咳……无论如何也要保她一命……咳咳……”
“爹爹!”
“为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花镇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可惜,他真的老了,再也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镜王说几句话。”他摆摆手,视线落在东方旭身上。
“末将告退!”莫恩一退出去,房间里的其他将领也都跟着告退,苏图南欲言又止地看了东方旭一眼,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房门一关,苏图南整个心都沉重了起来,那个最年轻的将士忽然垂着头哭出了声,苏图南认出他就是那天在爹爹床边哭起来了的那个人,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将军……会不会死……”他抹了抹眼泪,脸上一片泪水,“……当年我爹战死的时候,我才八岁,如果不是将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恩拍了拍他的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哭就哭……”
他胡乱的擦了眼泪,花着一张脸,“晋儿不哭,晋儿还要上场杀敌,为爹报仇……”
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越来越急……苏图南叹了口气,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回程固然是好,可是我怕爹爹撑不到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