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黑暗，死亡一般的寂静，连空气彷彿都凝固了。苏图南茫然的转身四顾，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又是梦？
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瑟瑟发抖，怎么也无法驱除心里的惶恐。每一次的梦境，都预示着未来的灾祸，那种无力把握命运的感觉，她真的怕极了。
渐渐地，黑暗被无形的力量撕破，血淋淋，引人发悚。她惶恐后退，那黑暗背后的画面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完整……
一地的血，满身的血，她的双手都被染红了，身旁躺了好多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她已经分不清了，也都不再重要了。她在看见那个一身月白色的人躺在血泊中的时候，心就已经不再跳动了。
凤栖……
她叫着他的名字，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想冲过去，手脚颤抖，身后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制着她。苦苦挣扎，却挣脱不得，这就是命运。
凤栖！
他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残忍地划过他绝美的容颜，落下深红的鲜血，寂静地染红了一切。她的心里彷彿有什么东西碎了，再也无法复原。
她愣愣地看着，一股密密麻麻的痛充斥了她的全身，身心渐渐麻木，连血液都不再沸腾了。
地上投现出一个身影，渐渐靠近，然后一把长剑划过凛冽的弧度，刺入她的后背，直直没入，穿过她的身体。
时间停止在了那个瞬间。
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凤隐剑往下落，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犹如丧钟呜鸣……她僵直了身体，不可置信地回头，那张熟悉的脸生生将她挫为了灰烬。
为什么！她惨然一笑，所有的怨恨皆化为无力，扑倒在地，鲜血迷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想要抓住凤栖，然而除了握住空气，什么也不能。那一地刺目的鲜血、张支离破碎的容颜，将她的整个心都抽地空空的，空的发疼。
心死如灰，原来便是如此。
巨大的疼痛蔓延，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裹，硬生生地拉入黑暗之中……
“啊！”苏图南猛然惊醒，睁着一双惊恐的双目，满身的冷汗。
是梦。
她茫然抬头，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回了房间。隔着薄薄的床帘望向外边，已经是傍晚了，她竟然不知不觉昏睡了这么久。
轻轻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各种谜团和预示杂和在一起，让她有些吃不消。
“啪”，门一下子被推了开。浮梦大大咧咧地窜进来，一溜烟就跑到了苏图南床头，二话不说直接掀开床帘。“呀！你醒了！”
苏图南微微皱眉，又不动声色的掩去心里的怀疑。
“你刚刚在地牢一下子就晕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可把我吓坏了……你是没看见东方旭看我的眼神，简直要把我吞下去！又不是我把你弄晕的，他瞪我干嘛？你倒是好，一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人顶着这么大压力……”浮梦一开口，自然又是个没完没了。
苏图南又揉了揉太阳穴，这下脑袋更疼了。回想起那个血腥的梦，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么聒噪的浮梦联系进去，况且在白府的时候，浮梦曾舍命为她报信，那份真心是做不得假的……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浮梦立马鼓了腮帮子瞪着她。
苏图南抽了抽嘴角，然后扬脸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贝齿，满眼无害，“我听着呢。我现在有事跟东方旭商量，晚上你再来跟我说！”说完拨开浮梦穿了鞋子，就往门外走。
“喂！你忽悠谁呢，你晚上根本就不在房间里，喂！”浮梦气得直蹬脚，追出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了人影。
一脱离浮梦的视线，苏图南嘴角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眸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有些犀利。浮梦，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无奈一叹，她转身背离东方旭的房间方向，一步一步离开。清冷的白衣，勾勒出她清冷的气质，只是那背影有些单薄了罢了。
不知不觉又入了城，看着万家灯火，感受着冷风扑面的滋味，心头的寂寥越发浓重。天色渐暗，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有极少的小商小贩还在卖东西，几个街口的地方都被挂上了灯笼，昏昏暗暗地照亮着四周，为路人引路。似乎这场战争造成的恐慌，远不及背井离乡。
若是城破了，她不敢想象。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眼眶渐渐泛红。多少人的期待放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怎能觉得疲惫呢？
“卖炒栗子咯……上好的炒栗子……”大娘缓缓推着她的木车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往前，大大的车轮压过马路，发出低沉的声音，也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炒栗子……”苏图南情不自禁被吸引了过去，花了几个铜板卖了一包。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看着面生。”大娘笑起来很慈祥，眼角的皱纹微微加深，声音也是暖人的舒服。
木车子被缓缓推着走了。苏图南抱着手里暖和的纸袋子，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
炒栗子，对别人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对她来说，便是她心悸的证明。
打开袋子，小小的栗子静静地躺在里边，泛着诱人的香味。她轻轻捏起一粒，放在嘴边用力地咬开，尝到那股久违的味道之后，她有些失神了。
她第一次见到凤栖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天，那时她失心疯犯了，逮谁伤谁，众人都她远远的，只有他没有。他静静地任由她抱着，红色的衣衫在雨中渐渐湿透，然后他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将她带出了将军府。
“你喜欢炒栗子吗？”
一包栗子放在她掌心。她迟疑着伸出冰冷的指尖去触碰那暖暖的栗子，轻轻咬在齿间，香味四逸，她真的醉在了那样的梦里。
凤栖就那样淡淡的笑着，好看的侧脸犹如一朵牡丹花开放，娇艷诱人，一身红衣随风飘荡，寂静地陪她站在风雨之中，无所畏惧。那时她就认定，他便是她等了多年也要等到的人。
“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猛得僵直了身体。手中的纸袋落下，栗子撒了一地。纸灯笼随风轻轻摇晃着，火光不明，昏昏暗暗地洒在她身上。
“我也很喜欢栗子。”凤栖轻轻走到她身边，弯腰捡起一粒，在衣袖上擦了擦，便放在嘴里咬开，满足地勾起了唇，“还是那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