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吕望这么提醒,吕家主才如初梦醒的反应了过来。
抬手一巴掌拍在吕望的大脑门儿上:“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吕望完全没有了刚刚架空吕家主的霸气,又恢复了那种傻儿子的形象:“我刚才不是提醒你了吗?”
吕家主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挽尊:“这个……我刚才那一巴掌,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哪个做儿子的,不挨老子的打?”
看着这样的吕家主,吕望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这个本朝第一莽撞人的称号,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时间和精力去营造人设,这个人设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原来,这和自己的亲爹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努力,是息息相关的。
吕望叹了口气,略带几分颓丧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心头琢磨着:如果这个时候,他跳出去告诉所有人。其实他之前那些憨憨傻傻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肯定没人相信他。
毕竟,如果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就能装的那么像呢。
说不定人家还要叫他不要装傻了呢。
对此,吕望倒是也没有觉得颓丧的意思。
他回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韬光养晦。
如今可以将自己最大程度的遮掩起来,能够不辜负师傅的期待,吕望是打心眼儿里头觉得高兴。
可看着吕家主那样子,吕望的内心,又有点惆怅是咋回事呢。
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吕家主坐下来。
吕家主就真的坐下来了,爷俩肩并着肩,哥俩好一样。
老实说,吕家主对于吕望夺权的事情,心头多少还是有点想法的。
不过如今瞧着自己这个儿子好像又恢复了莽撞人的样子,就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是眼花了,才会有那样的错觉了。
吕望似乎知道吕家主心里在想些什么,歪着头淡淡的道:“父亲不要想了,今天不是你喝醉了。吕家,真的已经易主了。”
“你?”
吕家主忍不住笑出声:“吕望,傻儿子,你别傻了。你就过过瘾可以了。父亲是可以配合你的。毕竟我儿子在外头也是城防营的大统领,回家了怎么也要威风威风。父亲也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都可以理解的。”
吕望平静的看着吕家主:“父亲,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吕家主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你个兔崽子,你老子经营了这么几十年,你就这么……”
吕望冷哼了一声:“不给我,也得给姐姐。你是愿意给我呢,还是给姐姐?”
吕家主想都没想:“自然是给你。你姐姐一个女儿家,不管是将来嫁出去,还是招婿回来。终归是要相夫教子的。这去外头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
吕望想着,横竖今儿个吕家主受到的打击也蛮多的了。
也就不少这一丁点儿了。
略想了想,就决定完成吕清儿的托付,很认真的对着吕家主道:“若姐姐不想嫁人,也不想招婿,这辈子就没想过要结婚生孩子。父亲会如何?”
“胡闹!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吕家主一拍大腿,豁然起身,就打算去找吕清儿说个清楚。
吕望幽幽的道:“父亲不要忘记了,姐姐的武学天赋,可是我师傅都赞不绝口的存在。父亲大人真的觉得,自己能打断姐姐的腿?”
吕家主回头看了看吕清儿的院子,回头怂怂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那啥……那你姐姐总不能对我动手吧?”
吕望耸了耸肩,嘿嘿笑道:“这个,谁知道呢?要不,父亲大人你去试试看?”
吕家主更怂的双手拢在了袖子里,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去,不去。要说这莽撞人,你还没她莽撞呢。你是现如今,翅膀硬了,才敢在我面前尥蹶子。你姐姐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敢。啧啧啧,那小模样儿,真真是,可爱极了。”
吕望同情的看着自家父亲,只觉得自家父亲被姐姐尥蹶子,可真是自找的,自己宠出来的,自己受着。
不过,吕家主到底还是关心自己女儿的,略微顿了顿,就问道:“你刚才在里面,和你姐姐说什么了?你没为难你姐姐吧?其实当年的事情,错不在你姐姐。你姐姐那会儿也还小呢。你师傅和你小师妹都不怪你姐姐。你也不要怪你姐姐了。”
吕望苦涩道:“其实,这也不是我怪不怪姐姐的问题。关键是,姐姐现在是自己怪自己了。自己钻牛角尖了。”
吕家主一拍膝盖,站起来,朝着里面走:“这死丫头,我去劝劝她。这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不能放过自己,我还等着抱外孙子呢。”
吕望伸手拉住了吕家主:“你那么多庶女,随便嫁一个,就可以抱外孙子了。为什么盯着姐姐?”
吕家主一巴掌拍在吕望后脑勺:“你个兔崽子,你姐姐是嫡长女。这嫡长女不嫁,下面的庶女,哪个敢嫁?”
吕望这时候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吕清儿会用这样的方式,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来逃避吕家主的花式催婚了。
反正吕望不知道吕清儿能不能扛得住,吕望自己首先就扛不住了。
冒着被吕家主打的危险,还是将吕清儿的决定说了出来:“父亲大人息怒,不管父亲大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儿子心里的想法,还是想要让父亲大人知道。”
吕家主疑惑的看了吕望一眼,只觉得这兔崽子怎么突然说话就客气了。
难不成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威严突然间就回来了?
可在接下来,听见吕望说的话之后,吕家主只觉得自己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颤抖着声音,拎着巴掌:“你再说一遍,你这个不孝子,你倒是给老子再说一遍?”
横竖都已经说了一遍了,吕望也不在意那么多了,梗着脖子道:“姐姐说了,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一样。要去南境,和镇南王府共存亡。暂时不考虑结婚生孩子的问题。”
吕家主拎着的巴掌,高高的扬了起来,最后绵软无力的拍在了吕望的肩膀上,嘴唇都哆嗦了:“望儿,你们姐弟俩,是想要气死我吗?”
吕望很冷静的看着吕家主:“父亲,当初师傅带走我们,也是父亲您默许的。那时候的吕家,在生死存亡之际,就连带着宫里的皇后,也是危在旦夕。若非是镇南王府出手,吕家安在?如进吕家日宜昌隆,父亲膝下子女众多,可是我师傅呢?父亲为什么就不能看在我师傅救了吕家满门三百多口的份儿上,舍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吕家主眼眶猩红:“是嫡子和嫡女。”
“那又如何?”
吕望的脾气也上来了,蹭的站了起来,身高带了几分压迫的盯着吕家主,寒声道:“嫡子嫡女又怎样?若非是我师傅,父亲您已经是刀下亡魂了吧?别说是嫡子嫡女了,便是庶子庶女,也一个都不剩下。”
吕家主的嘴唇颤抖了下,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吕望,半晌,才苦涩道:“望儿,为父……为父不是不肯,为父就是想要诉说一下艰难,表达一下对你们的不舍,这都不行吗?你和你姐姐心有大义,为了我们吕家去报恩,为父心里难受,就表达一下难受,不行吗?”
吕望的眼睛里瞬间像是进了沙子一样,伸手揉了揉,又揉了揉。
最终放弃了,走到另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去发抖,一字一句的道:“我还记得,我和姐姐小时候,最喜欢躺在月光下,看月亮。那时候的月亮,好圆啊……”
在吕望细细碎碎的念叨之中,吕家主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看着自己那身躯伟岸的儿子,终于是承认,儿子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终归是死在了沙滩上。
要放手。
也不知道吕望说了多久,反正,吕家主第一次知道,原来吕望这么多话的。
等吕望自己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吕家主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好了,你明天,告诉你姐姐。以后,要做什么,不必遮遮掩掩的,半夜三更出去了。大大方方的出去。我吕家的女儿,便是不出嫁,成老姑婆,那也是漂漂亮亮的老姑婆。光明磊落,明白吗?”
吕望刚忍住的眼泪,又要忍不住了。
伸手,将吕家主的脖子一勾,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仰着头,将吕家主朝着他的院子的方向拖:“行了,真是年纪大了,这人也变得啰嗦累赘起来了。这哔哔哔哔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吕家主挣扎了两下,发现实在是挣扎不过儿子,也就任由吕望拖着走了。
吕望走了两步,就停下来,道:“姐姐,听见了吗?父亲大人,愿意成全咱们。”
吕家主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那武功高强的女儿,也不知道在暗处偷听了多久了。
反正,后面的阴影里,就传来她闷声闷气的声音:“知道了,你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将父亲送回去,你看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吕家主听着自家女儿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之前那萎靡不振的模样,就想要回过头去看,却一直被吕望拉着,飞快的离开了。
吕家主还试图挣扎:“哎哎,你姐姐出来了,让我瞧瞧你姐姐。”
吕望伸手将吕家主的脸掰了过来,就像小时候,吕家主掰吕望的脸一样,笑嘻嘻的道:“黑黢黢的,啥都看不见。你这会儿想看,能看见啥。还是别看了。明儿白天,姐姐打扮漂亮了,你再看也不迟。”
吕家主就疑惑了:“你姐姐的脸,咋样了?小郡主说可以治的,是不是有法子?”
吕望翻了翻白眼,十分混不吝的回答:“我咋知道,你自己去问小郡主不就得了……”
听着那父子俩的对话不断的远去,吕清儿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顶着吕清儿的名字,走在阳光下了。
至于这张脸……
吕清儿的心,倒是无比的坦然。
能好起来,自然是不错。
可若是不能,也就罢了。
其实,为了阻断那些所谓的桃花,那些所谓的媒婆,吕清儿是希望自己这张脸永远不要好了。
不过凌心瑜说,这一张脸好起来,对于她的计划很有好处。
所以,吕清儿也只是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如今,可真是窝囊的很,连带着自己这一张脸,都无法自己做主了。
不过,凌心瑜能够这样纡尊降贵的来找她,吕清儿又觉得,这些年为了凌心瑜付出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吕清儿叹了口气,只觉得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初那个差点被她害死的小女孩儿,终归是破茧成蝶了啊。
瞧着她今日温暖又坚定的模样,吕清儿都不忍心告诉她:其实这几年的颓废,都是假装的。
最终也只能是强忍着笑,接受了她的好意。
看见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吕清儿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心头想着,若是这辈子的摸爬滚打,能换来凌心瑜天真一生,快活一生,那也是值得。
反正,师傅说啦。
镇南王府那么多人呢,总要有人活得恣意才好。
当时老王爷这个话说出来的时候,其实大家都知道,老王爷是没有任何私心的。
虽然说,最开始的时候,选了那些少男少女们,都是为了陪凌心瑜。
可在后来的相处中,彼此之间都有了十分浓烈的感情。
尤其是老王爷,原本就是个性情中人,更是将那些少男少女都当成了自己的孙子辈来看待。
也说了好几次,早知道就应该叫一声师祖,替自己的儿子收徒弟得了。
只是,当初被挑选出来的少男少女,也都是会感恩的人。
知道老王爷将一辈子的本事都倾囊相授了,想要的,无非就是保自己的孙女儿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所以,若有一个人可以岁月静好,夺过流年的骚扰,那一定是凌心瑜。
只是,吕清儿不知道,如果让凌心瑜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之后,会不会觉得今儿那一番苦口婆心显得特别的傻里傻气,愚蠢得很。
光是想到这里,吕清儿就叹了口气。
在外人看来,凌心瑜是咄咄逼人的小辣椒。
可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凌心瑜的心,最是柔软。
此刻的凌心瑜,毫无形象的躺在云怀瑾的膝盖上,还毫不费力的蹭了蹭,微笑着,抬手,去摸云怀瑾的脸颊,小声的嘟囔道:“瑾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呐。”
云怀瑾心头苦笑:“嗯?如果有一天,瑾哥哥没有这一张好看的面皮了呢?”
凌心瑜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醉醺醺的看着云怀瑾,近乎忘我的伸手,轻轻的描绘着云怀瑾的眉眼,眉目中似乎带了几分挣扎。
好半晌,才将云怀瑾丢开了,气鼓鼓的道:“一张面皮都保不住的男人,有何用?”
云怀瑾瞬间就目瞪口呆了起来。
心头想着,早知道她对面皮好看的男人有种近乎于疯狂的执着,最开始还不肯相信来着。
现如今,倒是容不得云怀瑾不肯相信了。
这小妮子,该如何是好呢?
谁让自己,也是那喜欢面皮的肤浅之人。
只是,云怀瑾自问,他便是始于颜值,也会终于才华,最终陷于人品。
而不是像凌心瑜这样,就看重那一张面皮了。
看着她小小的蜷缩在马车的另一角,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云怀瑾就无奈了,伸手把人圈了过来。
趁着她挣扎的时候,低声道:“好了,别动弹了。瑾哥哥答应你,会好好的保护这张面皮的。不让你失望,如何?”
“唔,嗯。”
凌心瑜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小脸蛋儿蹭了蹭云怀瑾的手心,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她好看的侧颜,云怀瑾的手,就情不自禁的放在她的后背。
想到之前在吕清儿那边听见的言语,眉目中就浮现出了几分戾气。
当初的吕清儿,怎么敢。
偏生凌心瑜怎么就这么善良,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吕清儿。
她是糊里糊涂的,难道老王爷也是如此糊涂吗?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一身好皮肉,有多重要,难道老王爷是不知道吗?
云怀瑾心头暗恨。
也就是这会儿才知道了。
若是早点知道,肯定会让吕清儿付出代价的。
现如今能做的,也只是为她遍求名医,希望有祛疤灵药。
也不是说云怀瑾就痴迷执着于那皮相,实在是对于女孩子来说,那太重要了。
云怀瑾不想看见凌心瑜这样整日里笑嘻嘻的女孩儿,会因为自己的皮相问题,蒙上阴影。
金铃子驾车跟在后面,眼看着前面就是分路的地方了,一边是镇南王府,一边是礼亲王府。
下意识的看了淡墨一眼。
“看我干什么?”
淡墨双手一抄,近乎灵性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懂这些规矩什么的,你看我也没用。”
金铃子狠狠的瞪了淡墨一眼:“要你何用?”
淡墨耸了耸肩,很认真的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主子。有可能主子会告诉你,要我有什么用。”
“你……”
金铃子真的觉得,自己这样浪费唇舌和淡墨说话,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直接冲了过去,拦住了重阳。
马车骤停的时候,凌心瑜似乎被惊到了,突然起身,茫然的看了看云怀瑾,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怎么了?”
外头的重阳也是火大得很。
这金铃子也太冒失了,就这样冲出来,也不怕云怀瑾怪罪的吗?
果然就听见里面凌心瑜被吵醒了。
重阳恼怒沉声道:“吵醒了你家主子,你自己负责。”
金铃子不屑的瞥了一眼重阳,大拇指掐在小拇指的尖尖儿上,放在眼睛面前,十分不屑的弹了弹:“你那胆儿,就这么点儿大。白长了这么大个儿了。”
金铃子也听见里面凌心瑜的声音了,忙扯开了嗓子的道:“小郡主,前面就到了岔路口了。奴婢已经准备了厚礼,明儿去礼亲王府探望礼亲王妃。”
“哦,好。”
凌心瑜虽说是迷迷糊糊的,可金铃子的声音,还是毫无障碍的听明白了。
而且毫不犹豫的就要跟着金铃子回去。
云怀瑾伸手扣住凌心瑜纤细的腰肢:“做什么?我代表礼亲王府来请你,还请不来?”
凌心瑜回头,笑容灿烂:“今儿辛苦瑾哥哥了。昨儿那是赶路匆忙,王府里还没收拾妥当。所以暂住瑾哥哥家里。可今儿,我自己家里已经收拾妥当了,自然是要住在自己家里的。”
看着凌心瑜这口齿伶俐,目光清明的样子,云怀瑾就皱眉:“你没喝醉?”
凌心瑜愣了愣,眼睛迷蒙了一瞬:“瑾哥哥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喝醉过?是瑾哥哥醉了吧?”
云怀瑾一阵无语,那么,刚才那个躺在自己怀里撒娇,要自己保住那一张面皮的人,不是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子?
也就云怀瑾这愣神的时间,凌心瑜就已经宛若灵巧的游鱼一样,从自己的马车里溜出去了。
凌心瑜出去的时候,重阳都愣住了。
毕竟方才也是亲眼瞧见凌心瑜那么醉醺醺的赖在云怀瑾的怀里的,怎么这会子,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人就这么生龙活虎,龙精虎猛的了。
金铃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在凌心瑜出来的时候,就欢欢喜喜的接了人,去了自家的马车上面。
重阳一脸懵的回头,掀开车帘,看了看里头也还没从状况里出来的云怀瑾,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世子爷?”
云怀瑾低头叹了口气:“嗯。”
“就这样,让金铃子把人接走了?”
重阳也收到消息了,说秦家的人,此刻正跪在镇南王府门口呢。
对此,云怀瑾也十分无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然呢?”
镇南王府的马车,就那么巧的上来了,两辆车并排。
凌心瑜从那边马车掀起窗帘,对着云怀瑾笑得灿烂:“瑾哥哥?”
重阳飞快的跳下马车,赶紧替郁闷的云怀瑾掀开车窗帘子。
云怀瑾无奈的看着对面笑靥如花的人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训斥两句。
这丫头,也着实是……
云怀瑾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的道:“嗯?”
凌心瑜眨了眨眼睛,笑道:“瑾哥哥放心吧,我不会见秦家的人的。”
云怀瑾揉了揉太阳穴,表示不相信。
金铃子笑道:“世子爷放心吧。我们家小郡主一准儿翻墙就进去了。肯定更不会见到秦家的人的。”
金铃子话音一落,镇南王府的马车额就绝尘而去。
重阳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们的马车,又回头看了看自家世子爷这无奈的样子,磕磕巴巴的道:“世子……世子爷,这……这也行?”
云怀瑾沉默的放下了车帘,长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行了?
不管是他,还是重阳,那都是规规矩矩的长大的。
可凌心瑜不一样,她在南境长大,身边一群宠爱她的师兄弟,还有祖父,众星拱月一般的长大。
在她的世界里,离经叛道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能,恣意的活着,就是她的道。
云怀瑾动了动手指头,示意重阳将车窗的帘子放下去,缓缓的靠在了车厢上。
重阳到底是担心自家的主子的,压低了声音的道:“爷,要不属下跟过去看看?”
云怀瑾似笑非笑的瞥了重阳一眼:“你跟过去看什么?是想要去看看,堂堂镇南王府的小郡主,是如何翻自家的墙的吗?”
咳咳咳咳咳。
重阳尴尬的咳嗽了气啦,其实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可没想到云怀瑾竟然直接戳穿了,一时间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更加让重阳没想到的是,云怀瑾竟然从马车里出来了,扬手唤过来一个暗卫,吩咐将马车赶走了。
然后抬脚朝着镇南王府的方向去了。
重阳愣了愣,赶紧的跟了上去。
有点晚了,重阳也不敢声张,只压低了声音的小声道:“爷,咱们这是要去偷看吗?”
云怀瑾看了重阳一眼:“没出息,咱们这是光明正大大的看。不是偷看。注意你的措辞。”
“是是是。”
重阳抬手拍了自己的嘴一下,嘿嘿笑道:“世子爷教训得是。是光明正大的看,不是偷看。”
夜半无人,便是云怀瑾在大街上走,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这礼亲王府的云世子,原本就是个纨绔。
平日里去酒楼里面吃酒,也是这样走回去。
也没有人注意,他走的地方,是朝着镇南王府去的。
两个人时间拿捏得特别的好,快到镇南王府附近的时候,刚好就跟上了凌心瑜的马车。
重阳大喇喇的站在路中间,却被云怀瑾拖到了路边上。
重阳有那么一点懵的小声道:“啊?爷,这是咋啦?不是说,咱们光明正大的去看的吗?”
云怀瑾想直接撬开重阳的脑袋,看看这脑袋里面装的都是啥。
下一瞬,重阳就不吭声了。
因为凌心瑜的马车,在距离镇南王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然后,重阳就看见凌心瑜偷偷的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潜了过去。
重阳下意识的想要跟过去,却被云怀瑾扣住了。
果然就看见凌心瑜不过是伸头看了一眼府门口,就放弃了,直接退了回来,翻墙回去了。
重阳张大了嘴,小声的对着云怀瑾道:“爷,属下瞧着,小郡主这翻墙的功夫,也不是一两日可以练出来的。”
云怀瑾点头道:“瞧着这动作,确实十分熟练了。可见镇南王家教也十分的严格。”
重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云怀瑾,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这,都翻墙了,还家教严格?”
云怀瑾歪着头:“如果不是家教严格,何至于翻墙?”
重阳只觉得自家主子对小郡主过分的上头了。
就这样了,还家教严格呢。
那么大的镇南王府,养着三十万兵马呢,看不住一座王府吗?
指不定这翻墙的事情,老王爷都知道呢。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云怀瑾看了重阳一眼,带了几分无奈的叹息道:“重阳啊,有些人呢,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可是……如果不聪明的人,假装聪明,你说,会如何?”
重阳带了几分挫败的低头,叹息道:“属下知道了,多谢爷提醒。”
云怀瑾带着重阳去了刚才凌心瑜站着的地方,正好就看见淡墨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这会儿云怀瑾才看见,跪在门口的秦家人不是别人,正是意气风发的秦川。
只是此刻的秦川,完全没有了昨儿在城门口霸气退婚的气势。
整个人看起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便是瞧见马车了,膝盖也只是稍微动了动,只是往前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就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马车上面。
当看见只有金铃子一个人跳下马车的时候,又萎靡了不少。
飞快的拦住了金铃子:“小郡主呢?秦川求见小郡主。”
金铃子带了几分鄙视的瞥了秦川一眼,冷笑道:“状元郎,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求见我们小郡主?”
秦川的脸被臊得通红。
他知道金铃子说的都是真的。
毕竟秦家这些日子,每况愈下,原本就指望着和镇南王府结亲来摆脱眼前的困境。
可谁能知道,秦家的如意算盘,竟然被秦川给毁灭了。
原本是想着,若小郡主可以和凌家交好,那么,就算是成全了秦川和凌娇珠,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偏生,又传来了凌娇珠已经没了的消息。
再后来,凌心瑜和云怀瑾在凌家门口大闹一场,几乎是和凌家恩断义绝的消息传来,秦家就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如果这一次,不能得到凌心瑜的原谅……
那秦家,真的就要一败涂地了。
将事情搞砸的是秦川,那么,来跪求,也只能是秦川。
可秦川怎么都没想到,凌心瑜根本就不肯见她。
凌心瑜在凌家门口搞事情的时候,秦川不敢过去。
听说,那会子,吕望也在。
秦川一直就害怕吕望。
因为自从吕望回京城之后,看秦川是哪里都不顺眼。
反正每一次吕望看见秦川,都会各种羞辱嘲讽,终归是说秦川无用,配不上小郡主之类的话。
加上吕望的家世,还有那本朝第一莽撞人的称号,就让秦川敬而远之了。
听说后来,去了吕家,秦川就更加不敢动弹了。
只能来这边碰碰运气,表现一下诚意。
其实秦川回去,其实也琢磨出来了几分门道的。
凌心瑜利用的就是大家对她前后印象的落差,反败为胜。
秦川向来看不起舆论的力量,如今倒是也想吃一波舆论的红利。
想着若是学着凌心瑜的做法,首位利用一下舆论,只怕啊,自己这一关就过去了。
可是秦川失算了,便是他跪在镇南王府门口,大家瞧着他,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活该!就是活该,真是活该!”
好容易等着金铃子回府处理事情了,又不瞧见凌心瑜。
没见到人,秦川也是无家可归,只能继续等在王府门口。
只是没想到,从下午一直跪到了晚上,凌心瑜都还没回来。
看见金铃子和淡墨套马车去接人的时候,秦川的心头都稍微的兴奋了一瞬间。
只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一个女孩子。
金铃子出门的那一瞬,秦川就在盼望着。
每一次,那个方向过来马车,秦川就翘首盼望,一门心思的期待着。
也不知道这一个时辰里面,过了多少马车,总算是看见镇南王府的马车了。
可马车里下来的人,竟然没有凌心瑜。
秦川只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崩了。
“我知道我错了,求姑娘帮我禀告一声。就说秦川求见。”
秦川眼睛猩红,盯着金铃子的眼神,恍若那择人而噬的野兽一样,泛着几分可怕的猩红之色。
金铃子指了指头顶上的天,嘲讽道:“秦状元,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是不知道吗?好人家的女儿,这个时辰,早已经熄灯休息了。你当我们家小郡主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这孤男寡女,半夜相见,成何体统?”
秦川目瞪口呆的看着就金铃子,试图为自己争取,那些口无遮拦的话,也即将喷薄而出。
但是,秦川知道,自己如今处于劣势,再说什么有损凌心瑜名声的话,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见到凌心瑜了。
秦川压低了声音,尽量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金铃子姑娘,我知道,郡主才回府。郡主为了自己的名声,不肯见我。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可不可以请姑娘透个底,秦川在这里跪一个晚上,能不能自救。小郡主能不能原谅秦川?”
金铃子瞳孔微缩,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川,冷笑嘲讽道:“状元郎这是在威胁我们小郡主?”
“不是,我是诚心诚意的求小郡主原谅。”
秦川只觉得,自己这一波,真是将自己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
金铃子不屑道:“你是凭什么觉得,但凡你求,小郡主就应该原谅你呢?那是我们王府,众星拱月,尊贵无比的小郡主。小郡主没有在陛下面前,求陛下降罪秦家,那已经是对你们秦家的恩赐了。状元郎,你若是识趣的,就应该对小郡主感恩戴德,而不是跪在这里,求我们家小郡主亲口原谅你。”
秦川面色紫涨,看着金铃子的眼神带了几分慌乱:“秦家没有被陛下追责,秦家上下都感念小郡主的大恩大德。可秦川到底是做了秦家的罪人,若得不到小郡主的原谅,秦家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这和我们小郡主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作死,最终是要我们小郡主来替你承担这一切吗?”
金铃子早就想要好好的骂秦川一顿了,只是一直都没机会。
现在抓住机会了,简直是忍不住了:“本姑娘这辈子都没见过像是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走吧。不要逼我动手。”
秦川哀嚎:“求看在两家的……”
秦川的话还没说完,金铃子就暴躁了:“两家的什么?两家的交情吗?你们秦家这些年,花了我们镇南王府多少银子?逢年过节,我们镇南王府朝着你们秦家送了多少东西。明里暗里的接济你们还不够?
你可倒是好了,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状元郎,欺负我们家小郡主一个孤女?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两家的交情呢?你现在无家可归,就要来求我们郡主给你一个说法。帮助你。那你可有想过,我们小郡主千里迢迢来京城,被你拒婚退婚,那她怎么办?她一个女儿家,名节尽毁,将来要怎么办?
你毁我们小郡主的时候,我们镇南王府说什么了吗?还不是将原本给你们准备的礼物都送过去。最后还要在皇上面前替你们求情,让皇上不要为难你们。镇南王府仁至义尽,小郡主也仁至义尽,秦川,你不要太过分的得寸进尺了!否则,也不必小郡主出手了,我金铃子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秦川大惊失色:“你……你想杀我?这里是天子脚下,你敢堂而皇之的杀人,就算是镇南王府,也护不住你。”
看着眼前这个贪生怕死,首鼠两端的小人,金铃子摇了摇头:“杀你,我还担心脏了我的手。你爱跪着,那就跪着吧。我没工夫和你闹腾。淡墨,吩咐门房,看好大门,若是有狗乱吠,直接乱棍打死。”
眼看着金铃子真的要进去了,秦川心一横,直接冲了上去,拉着金铃子:“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劳烦你转告给小郡主。”
金铃子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白眼翻上天:“说,麻利的,快速的说!”
可是金铃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听见这样一番厚颜无耻的话。
脏得让她恨不得赶紧去洗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