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凌书瑶以为,自己就算是看见凌栋跪在那边受苦,自己心里也不会有丝毫的难过的。
可这会子刚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凌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儿了吧唧的在那边,凌书瑶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接过梅香手里的伞,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冲了过去,替凌栋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
头上投下来一片阴影的时候,枯萎的凌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就看见泪流满面的凌书瑶。
凌栋内心极为震动。
凌书瑶向来是个内敛的人。
可如今……
却是在这样的烈日之下,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凌栋也无数次的想过,再见到凌书瑶,自己还会不会平常心一样的对待她。
就像是平时宠爱她的时候一样。
如今真的见到了,凌栋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那么的愚蠢。
便是凌书瑶不是自己亲生的,那又如何了?
这十几年的父女感情,难道就是白纸一张吗?
若是因为周氏的迁怒,对凌书瑶有所改变,那岂不是像凌心瑜说的那样了。
狼心狗肺!
凌栋直起了身子,关切道:“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不在里头歇着,反倒是出来了?”
凌书瑶蹲下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情:“父亲大人尚且在这里受苦,女儿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去独享清凉。”
凌栋张了张嘴,有些话,到底是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好半晌,才叹息低声道:“瑶儿,为父做错了事情,选择了小郡主,却并未完全的相信小郡主。如此糊涂,实在该死。为父只能在这里跪着,赎罪。”
“跪着就能赎罪了吗?你若果真犯了错,便是死了,那又如何呢?”
凌书瑶伸手,将凌栋扶了起来。
凌栋是想要挣扎的,可是惦记着凌书瑶到底是双身子的人了,不敢过分的挣扎,只能任由凌书瑶将自己扶了起来。
叹了口气:“瑶儿,你不能这样。你实在是……”
凌书瑶敛眸,低声道:“因着我不是父亲的亲女儿,就没有资格管父亲的事情了吗?”
凌栋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凌书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你这孩子,你胡说……”
后面的话,凌栋到底是没说出口。
凌书瑶的脾性,凌栋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若非是知道了什么,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凌栋的嘴张了张,半晌才低声道:“瑶儿,有些话,父亲不知道要如何和你说。”
凌书瑶轻笑着:“若父亲不知道如何说,那就女儿来说,父亲听着就好。如何?”
凌栋根本就来不及表示自己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凌书瑶就拉了拉了凌栋的衣袖:“这日头烈得很,咱们回去说,可好?”
凌栋是真不愿意就这样起身回去了。
可是看着凌书瑶这一脸恳切的样子,凌栋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回去说。”
这边凌书瑶将凌栋带走了的消息,凌心瑜很快就知道了。
云怀瑾挑了挑眉:“凌栋其人,一生被感情所累。”
凌心瑜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这一生,确实是被感情所累。若非如此,也定然不至于就到了如此这般的程度的。只是,生而为人,有几个人不会被感情所累呢。便是你我,那也是挣扎在红尘俗世之中。”
云怀瑾意味深长的看着凌心瑜:“那如果,有朝一日,我愿归隐,心心可愿意陪我一起?”
凌心瑜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云怀瑾:“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归隐?你是礼亲王世子。礼亲王府三十万大军,等着你去养活。我是镇南王府小郡主,镇南王府三十万大军,等着我去养活。那是六十万兵马啊,归隐?你做梦呢?”
云怀瑾叹了口气:“我就是这样一说,问问你是不是愿意?如果有机会。”
“愿意啊。”
凌心瑜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若有机会,自然是愿意的啊。谁想要一天到晚的去操心那一帮大老爷们儿有没有饭吃啊?”
云怀瑾扑哧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凌心瑜的头发,轻笑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些要如何处置。咱们需要一些时间来解决。”
凌心瑜掰着手指头,将自己心里惦记着的事情一点一点的盘算清楚,笑道:“若如此,还有三五年,也就差不多了。”
“三五年?”
云怀瑾皱眉,只觉得时间也太长了点儿。
正寻思着,要不自己也去帮帮忙算了。
凌心瑜就像是看清楚了云怀瑾心中的想法一样,拖长了声音的笑道:“你可别了。这一趟浑水,有我一个人也就罢了。旁人,我自然无需顾忌如此多。”
云怀瑾笑道:“你说的也是,只是,那秦川,你打算如何?方才就有人来说,秦川已经醒过来了。你是不打算去看看吗?”
凌心瑜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怎么?瑾哥哥是希望我去看看吗?”
“去吧,毕竟你才是这王府的主人。秦川的事情,也要你亲自去处理才好。另外,那秦松的尸体被京兆府尹带走了。京兆府尹不肯将尸体还给秦家,秦家人多半是要来求你的。端看,来的人是谁了。”
凌心瑜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口气:“秦家,真真是个麻烦事儿。”
不过凌心瑜说完,歪着头看了看云怀瑾,皱眉道:“话说,你一直在我这里干啥?你不回去礼亲王府,和你母妃好好谈谈?”
“陪你。免得你被人欺负。”
云怀瑾说的一本正经,而且让人无法反驳。
凌心瑜扑哧笑出声,只觉得云怀瑾这话说的,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拖长了声音的道:“被人欺负?除了你,还有谁能明目张胆的欺负我?”
“那过几日,就要摆擂台了,你紧张吗?”
云怀瑾认真看着凌心瑜,眼神中都是期待。
凌心瑜无语:“你这样看着我,是希望我说出紧张二字呢。还是希望我说出不紧张这三个字。”
云怀瑾没有的回答,只笑道:“吕望之前和我说,希望你将擂台摆在他们城防营的校场。说那是他的地盘,足够大,足够宽敞,关键是,足够安全。”
凌心瑜不可思议的道:“所以,你这意思是说,你答应了?”
云怀瑾理所当然的点头:“答应了,有人送上门来给我们用,为什么不答应?”
凌心瑜白眼翻上天,没好气的道:“给你用吧?不是给我用。”
瞧着凌心瑜这兴致不高的样子,云怀瑾皱眉:“是我算漏了什么吗?”
凌心瑜冷哼道:“你觉得呢?你真的觉得你算计到了吕望?”
云怀瑾一阵窒息:“这……”
也就是这迟疑的当口儿,凌心瑜没好气的道:“任何一个人将吕望当成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和蠢货的。或者是将吕望当成是那种好欺负的人的。都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也在这件事情上栽跟头。”
云怀瑾无语:“我知道吕望是面带猪像心头嘹亮,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是左思右想过的。我想得很清楚,确定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有任何吃亏的地方,这才答应的。”
凌心瑜瞥了云怀瑾一眼:“你也不是如此短视的人,怎么就在吕望这儿,要吃亏呢?”
云怀瑾叹息道:“我也不是神仙,没办法保证自己一直都运气在线。”
“吕望算计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是我,好吧?”
凌心瑜这话一出口,云怀瑾瞬间反映了过来,一拍脑门儿:“也是难怪!难怪那家伙平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抠门得要死的人。竟然和我说,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能够让你这擂台赛,弄得有声有色,他付出什么都愿意。我当时还在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也是防着他会有点小动作的。所以还仔细的思量了一番。确定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我这才答应了下来。”
凌心瑜一阵无语:“对你当然是没什么影响了。影响的是我啊。你看着吧。”
“会很麻烦?”
“不会。不过也不喜欢这样被算计。尤其是通过你来被算计。”
凌心瑜心情不是很好,云怀瑾直接都懵了,迟疑低声道:“你们师兄弟之间,从来都是这样算计的吗?”
“嗯哼?”
凌心瑜扬了扬眉:“我祖父辛辛苦苦的教了他们这么多年。难道不学以致用?”
“可是,你们是师兄妹啊?”
“那又怎样?”
凌心瑜嗤笑出声:“怎么?云世子是觉得师兄弟之间,这样的明争暗斗很难看吗?”
云怀瑾不吭声,虽然他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很清楚凌心瑜的脾性,若是自己真的点头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凌心瑜肯定可以直接给他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不得不说,云怀瑾对凌心瑜还是不够了解的。
便是他没有将自己心头的想法说出来,凌心瑜也是一脸嘲讽的看着他,冷笑道:“各大家族,哪个家族没有明争暗斗。你自己都是皇宫里出来的,难道你皇宫里头那些明争暗斗,还少了吗?”
云怀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似乎确实是不太好多说什么。
只能苦涩低声道:“是心心说得对。皇宫里的明争暗斗,也是不少的。而且,应该比镇南王府的还要可怕。”
凌心瑜很认真的纠正道:“错!我们镇南王府虽说也有明争暗斗。可是我们一点都不可怕。”
云怀瑾向来让着凌心瑜,便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在凌心瑜面前表现出来的。
这会子听着凌心瑜说镇南王府的情况,不禁多了几分心思,好奇道:“难道你们镇南王府的明争暗斗,不会血流成河,也不会死人?”
“不会。”
凌心瑜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正确的,还一本正经的道:“我祖父十几年前带了多少人回府,如今还是多少人。哪怕他们都为了要做我的主君打得头破血流了,却始终都会记得,自己是镇南王府的人,不可以做让镇南王府蒙羞的事情。而且,在外敌当前的时候,大家一样可以将后背交付给对方。”
云怀瑾听着这样的描述,多少都觉得有那么点不可思议。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怎么做到的?相互不满,又相互信任?”
凌心瑜笑道:“很简单,那就是,将一切的东西都摆在明面儿上。不做小动作。想要什么,明目张胆,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有能者居之。你行你上。”
云怀瑾的关注点,可能是和凌心瑜表述的重点有一点点的出入。
云怀瑾轻笑低声道:“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争了很多年的主君的位置。落在了我的头上,那么,接下来,我是要面临他们所有人的群起而攻了吗?”
凌心瑜愣了愣,笑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总之,你做好准备就行了。”
云怀瑾无奈道:“这么说,我还是很危险的。”
“是的。你一旦对我不好,那么,等在你身后想要取代你位置的人,肯定会层出不穷的爬起来。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这是肯定存在的。”
云怀瑾只觉得自己心头多少有那么点抑郁。
“感觉我这头上的青青草原……”
云怀瑾这话还没说完,凌心瑜就嘲讽轻笑道:“都做好准备要接受我的侍夫了,还在这里计较青青草原。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接受侍夫的存在。是不是?”
被戳穿了,云怀瑾也没有要强撑着的意思,耸了耸肩,笑道:“哎,这么容易就被你看穿了。看来,我还真的是太简单了。”
凌心瑜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懒得和你说。总之呢,你要记住。镇南王府,我最大。便是我祖父,也越不过我的份儿去。”
云怀瑾笑道:“是,你最大。”
原本凌心瑜是想要赶云怀瑾回去处理秦蓁蓁的事情的,可云怀瑾像是牛皮糖一样的黏在凌心瑜身边,小声嘟囔道:“就不回去。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凌心瑜翻了翻白眼:“所以,你就等着我来处理?”
云怀瑾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正是。你将来是我的世子妃。府里那些事情,都是后院的事情。自然也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看着云怀瑾将这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凌心瑜就想一巴掌拍死云怀瑾,冷笑道:“按照你这样说。那你,就负责长得好看?”
云怀瑾摇头:“负责长得好看这个描述不够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负责让你高兴。”
凌心瑜简直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指着云怀瑾,恶狠狠的道:“算你狠!”
云怀瑾笑道:“所以,心心想好了怎么对付秦蓁蓁了吗?”
“没有,懒得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她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不能出现在我镇南王府就是了。”
凌心瑜根本没想到,秦蓁蓁会来镇南王府。
因为,不管怎么想,秦蓁蓁都没有出现在镇南王府的理由。
所以,当门房的人进来说,秦家人来了的时候,凌心瑜还狠狠的期待了一下,是秦家的谁,来处理这个问题。
当听见门房说,来的人是秦蓁蓁,凌心瑜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门房的人也是很无奈的,十分肯定的告诉凌心瑜:“就是秦家的秦蓁蓁小姐。秦家就一位小姐。”
凌心瑜无奈了:“那么,这位秦蓁蓁小姐,自报家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镇南王府的门房也是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忙道:“奇怪,秦小姐自报家门的时候,说自己是礼亲王府的秦蓁蓁。”
凌心瑜瞥了云怀瑾一眼,拖长了声音的道:“哎呦喂,礼亲王府的秦蓁蓁啊。啧啧啧,可真真是让我意外得很呢。云世子,您家王府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云怀瑾只觉得自己要吐了:“求求了,放过我吧。你明知道,我对她真的是没什感觉。”
然后云怀瑾没任何犹豫的对门房道:“不必对她客气,将她赶走就是了。”
门房为难的道:“秦小姐来的时候,就问云世子是不是在这里。属下想着,云世子方才站在门口,那么多眼睛都看见了,只怕也是瞒不住的,就点头了。然后人家说,是奉礼亲王妃的命,前来请云世子回府的。说什么礼亲王妃病重,还请云世子速归。”
凌心瑜忍不住嗤笑道:“哎呦喂,云世子,就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了哟。那么,小女子这边,实在是不敢强留着云世子了。还请云世子早点启程回家吧。不然,若礼亲王妃那边有任何意外,小女子可是担当不起的呢。”
云怀瑾好笑的看着凌心瑜:“你吃醋的样子,可真真是太可爱了。”
凌心瑜这会子正火大,沉声道:“来人,送云世子回府。”
银铃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对着云怀瑾一本正经的道:“云世子,请吧。”
凌心瑜见过云怀瑾很多面,却从未见过云怀瑾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拉着自己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道:“心心,你真的要让我一个人回去面对那个可怕的女人吗?”
凌心瑜气的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我真的忍心让你回去面对那个可怕的女人?那可怕吗?那是你的母妃和你的母妃为你选好妾侍。但凡你愿意回去,他们肯定会愿意好吃好喝的伺候你的。你放心吧。”
云怀瑾叹息道:“所以这一次,真的是要我自己去面对了吗?”
凌心瑜都无语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就变得这么艰难了?赶紧的回去处理好。银铃子,送云世子走。”
云怀瑾紧紧的抓着凌心瑜的衣裳。
凌心瑜眼神一厉,抬手抽出短匕,就要朝着自己的衣袖割过去。
云怀瑾也没想到凌心瑜做事情竟然能够这样的狠辣,飞快的扔开了衣袖,忙道:“那心心,我回去了。你自己在这边小心一点。那秦家背后有人。你千万当心。不管什么时候,自身安全才是最要紧的。别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便是有什么,让我回来解决。”
凌心瑜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怀瑾,只觉得云怀瑾废话太多了。
云怀瑾也知道自己这样是讨人嫌,赶紧的脚底抹油的就走了。
金铃子笑道:“云世子对小郡主可真真是一往情深。瞧瞧这一刻都不舍的离开的样子。真真是让人羡慕呢。”
凌心瑜冷笑的看了金铃子一眼,倒是将金铃子看的有几分毛骨悚然了。
缩了缩脖子:“小郡主,你这样看着奴婢做什么?”
凌心瑜对着院子里站着的淡墨努了努嘴,没好气的道:“是啊,你家淡墨也是很不容易的。这千里迢迢的从南境追过来京城。啧啧啧,这一刻也不肯离开的样子,可真真是痴情的很呐。”
这会子轮到金铃子抑郁了,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眉目中带了几分明显的烦躁:“好了,求求了小郡主别说了。奴婢都要郁闷死了。走到哪里都跟着,这种感觉,小郡主你知道吗?奴婢是真心崩溃的不行。”
凌心瑜十分同情的道:“是啊,可真的是崩溃得不行呢。”
金铃子也不蠢,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尴尬咳嗽低声道:“嘿嘿嘿,小郡主这个情况,和奴婢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嘛。这个云世子多俊朗帅气,多好看。整天看着云世子那样的人,这心情摆明了也会好很多啊。可是……淡墨那模样,比起云世子来,可是差太多了。”
凌心瑜揶揄道:“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颜值控。”
“那是,谁能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呢。”
金铃子一面说,一面好奇道:“话说,小郡主就不担心,这云世子回去礼亲王府了,再来的时候,身边就带着一个秦姨娘?”
凌心瑜眼神中带了几分警告的瞥了金铃子一眼,金铃子瞬间不吭声了,忙不迭的对着凌心瑜道:“听说秦川的病情稳定了,小郡主要去看看吗?”
“贯穿伤,起码也要养两三个月,有什么好看的?”
凌心瑜这会子因着秦蓁蓁,并不是很想见到秦川。
只觉得当初秦家老太爷用了奸计算计镇南王府这件事情,真真是做的太下作了。
可是想到现在的秦川,又觉得,还是要感谢秦川的。
若非是秦川横竖看不上自己,只怕镇南王府被算计的情况就要一直持续下去了。
如果秦川这边坚持不肯退婚,规规矩矩的就大婚的话,便是有先皇赐婚,那也是没用的。
先皇已经去了,当今皇帝,那才是金口玉言。
想到这里,凌心瑜就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去了书房,去处理南境的飞鹰传书信送过来的那些事情。
凌心瑜手下是有一批能干的人的。
每天大小杂务无数,都是她身边的人处理一些,剩下一些无法决断的,就送过来给凌心瑜。
凌心瑜在路上这段时间,已经积压了不少事情了。
看着堆成了小山的书信,凌心瑜就觉得头疼。
心头想着,回头等自己大婚了,也要生一堆小孩子,然后学着祖父的样子,将这些事务全部都分给他们。
作为母亲,没像是祖父一样,逮着一个人霍霍,还是给他们找了一些兄弟姐妹,也是很仗义了。
凌心瑜如此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倒是让金铃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郡主这个想法,可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不知道小郡主的孩子们知道了小郡主这个想法之后,还会不会想要成为小郡主的孩子们。”
凌心瑜冷哼道:“怎么?哪家的孩子,不需要帮父母分担,我这好歹还有一份家业给他们继承呢。咋,不肯啊,那就滚出去当乞丐去。”
金铃子嬉笑道:“我们小郡主生的孩子,便是滚出去当乞丐,那也应该是可以混成乞丐头子的。”
凌心瑜笑骂道:“滚吧,看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就想要一巴掌拍死你算了。”
凌心瑜在这边忙了大半天,等觉得肚子饿了之后,才抬起头来,就看见银铃子站在那边很久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是看不出来她想要说的事情是不是着急。
凌心瑜抬手,让她过来。
银铃子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凌心瑜将笔递给他,示意她写下来。
银铃子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欢喜的情绪,飞快的写了秦家人这三个字。
凌心瑜瞬间就给跪了,不可思议的道:“不是吧,秦家人又来了?”
银铃子点了点头。
银铃子在这边伺候,金铃子不在,这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凌心瑜皱眉:“所以,秦家人已经登堂入室了。你姐姐在那边陪着?”
银铃子略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点了头。
“来的是秦家的老夫人?”
看见银铃子点头的时候,凌心瑜才真的是无语了。
这秦家人,也真真是太不要脸了吧。
老夫人这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被拉出来为子孙背书。
不管怎么说,光是想着,觉得老夫人可怜得很。
长叹了口气:“来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银铃子顿了顿:“不敢打扰。”
凌心瑜知道银铃子说的是,过来看见她在处理事情,不敢打扰。
这也是凌心瑜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当她在处理事情的时候,除了军机大事,其他的事情,一律不允许打扰。
虽说那秦家的老夫人是长辈,可是和凌心瑜处理的事情比起来,似乎又算不上什么了。
凌心瑜起身,直接大踏步就出去了。
秦家若是来了别人,估摸着也进不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更别提是让凌心瑜亲自去了。
凌心瑜刚走了两步,就被银铃子拦了下来。
“怎么?”
凌心瑜疑惑,自己这边,没什么问题啊。
银铃子这是做什么。
银铃子指了指凌心瑜身上的衣裳,道:“换衣裳。”
凌心瑜无奈:“这就不必了吧。本郡主见任何人,都可以用这幅打扮去。本郡主又不是靠着衣着打扮吃饭的人。本郡主那是可以提刀上马的人。”
凌心瑜据理力争了好一阵子,看着银铃子不肯松手,无奈道:“行吧行吧,换衣裳。”
看着银铃子不折不扣的执行金铃子交给的任务,凌心瑜的心头也浮现出几分欢喜来。
这一次,带他们姐妹出门,看来是真的选对了。
这姐妹俩的关系,倒是有希望借着这一次破冰了,这是好事情。
银铃子手巧,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给凌心瑜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头发。
凌心瑜平日里都是用玉冠高高的束发,英姿飒爽的样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反而是这女儿家的衣裳,这穿的裙裾飘飘,长衫广袖的,倒是让凌心瑜一时间不太习惯。
穿着蹦跶了两下,叹息道:“真真是觉得那些所谓正经八百的名门闺秀们,那日子过得可怜得很。这些衣裳,穿在身上,真的不觉得累赘吗?慢说是习武了,便是跑两步,那也是不能的吧?”
扑哧!
向来不苟言笑的银铃子忍不住笑出声,很认真的看着凌心瑜,一本正经的道:“她们不能。”
瞧着银铃子笑了,凌心瑜倒是也多了几分愉悦,不管怎么说,这裙子能够让银铃子笑出声,那就是一条好裙子。
主仆二人去了大厅那边,远远儿的,就瞧见一群人站在大厅门口。
其中很惹眼的,就是金铃子。
凌心瑜皱眉:“秦家人来搞事?”
看了银铃子一眼。
银铃子下意识的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那边的金铃子也瞧见了凌心瑜,飞快的就跑了过来,带了几分焦急又烦躁的低声道:“小郡主,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奴婢这边都要疯了。”
凌心瑜笑道:“至于吗?这么严重,还要疯了?”
金铃子神色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恼怒的沉声道:“秦老夫人来了。奴婢想着一把年纪了,又是老王爷的老交情,便是请了进来。可是这老夫人倒是好了,人倒是进来了,偏生就不肯进大厅去坐着。就要在这门口等着。说什么秦家对不起小郡主,她没本事管好秦家的子孙们,给小郡主添麻烦了,给镇南王府抹黑了。她没脸进去坐着什么什么的。反正就是坚持不肯进去。已经在那边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奴婢给她斟茶倒水,抬椅子,都不管用。横竖是要见到小郡主才行了。”
凌心瑜也是无奈了。
这秦家老夫人的脾性,镇南王也是说过的。
其中确实是提到了倔强这一点。
可是凌心瑜怎么都没想到,这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竟然可以倔强到这样的程度。
也真真是无语了。
金铃子过来的时候,秦老夫人的脚动了动,远远儿的看见凌心瑜,就红了眼眶。
这原本,应该是做自己孙媳妇的人啊。
原本,她应该是和秦川举案齐眉,再承欢她的膝下。
怎么就……怎么就……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
只觉得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凌心瑜如今要做世子妃了。
那是凌心瑜的前程。
相比秦家,礼亲王妃当然是更好的婆家。
就连带着云世子,那也是秦老夫人很清楚,是秦川比不过的存在。
哪怕秦川做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那也是比不过人家云世子的。
只是,秦川如今失踪了。
有传言说,秦川来跪在镇南王府的门口,求小郡主收回成命。
可小郡主心狠手辣,将他杀了。
一想到秦川有可能不在了。
秦老夫人的手脚都在颤抖,只觉得就要支撑不住了。
秦家子孙也是不少的。
可是能够让秦老夫人看在眼睛里的,也就只有秦川一个。
那么多子子孙孙的,唯有秦川一个,那才是在老夫人的密切关注下成长的。
若是秦川果真出了什么问题,那简直不是要了秦老夫人半条命了,那是直接要了秦老夫人的性命了。
凌心瑜远远的就瞧见秦老夫人那神态殷切的模样,想要过来,却又担心的模样,确实是让人无比的心酸。
脚下的步子也情不自禁的就快了许多,飞快的走过去。
还没站定,秦老夫人就跪了下来:“老妇人见过小郡主。”
凌心瑜大惊,赶紧侧身,不受秦老夫人的礼数,伸手去扶她:“秦祖母,您这是做什么?心心是晚辈,断然没有这样受礼的道理。”
秦老夫人叹息道:“你和我们家川川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也算不上什么晚辈。小郡主也不要过分的妄自菲薄了。老身知道老身的身份,是应该给小郡主磕头的。”
凌心瑜无奈了:“我从南境出发的时候,祖父就交代了,我若见到了秦祖母,一定要好好的替他问好,可不许仗势着自己的身份怠慢了。秦祖母如今竟然对我行大礼。这不是折煞我,是什么?”
秦老夫人眼睛里迸发出几分光彩来,到底是跟着凌心瑜去了大厅,分主宾落座。
等坐好了之后,秦老夫人才道;“小郡主,老王爷他还好吗?”
凌心瑜点头道:“多谢秦祖母关心。我祖父身体尚好。只是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留下了不少旧疾,如今只能好好将养着。不能长途跋涉,回来京城探望老朋友了。”
秦老夫人关切道:“旧疾?要紧不?”
“不要紧的。带兵打仗的将军,哪个身上没点旧疾。祖父一生,大小战役无数,能活到现在,也属实是高龄了。”
秦老夫人原本是想要说凌心瑜没大没小,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祖父的。
可是想到礼亲老王爷,想到自己的夫君,一时间也就不吭声了。
正如凌心瑜所言,已经算是高寿了。
秦老夫人试探道:“也不知道,老王爷亲自为我带来的那一份礼物,究竟是何意?”
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秦老夫人的嘴唇略有几分颤抖,眼神中满是期待。
凌心瑜倒是愣了愣,眼睛眨了眨,不太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
略微顿了顿,才道:“秦祖母容禀。当初祖父将东西给我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我将东西给秦祖母。秦祖母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自然就清楚明白?”
秦老夫人似乎是不敢相信凌心瑜说的话,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压低了声音的道:“他就这么相信老身吗?”
凌心瑜隐约觉得,秦老夫人和自家祖父,似乎是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作为孙女儿,去探寻自家祖父的过去,也不是那么好意思的。
凌心瑜略微顿了顿,才道:“祖父并不曾对我说过很多关于秦祖母的事情。只是说,秦祖母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意思的。另外就是请秦祖母好好保重身体。若是将来有缘分,一起上路,也有个伴儿。”
秦老夫人眼睛里迸发出了几分期待的光:“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凌心瑜点头道:“心心并不敢欺骗秦祖母。祖父确实是这样说的。”
秦老夫人含笑点头道:“你祖父向来是一言九鼎的大英雄。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代表他心里真正是这样想的。既如此,那老身说什么,也要保重这条命。等着他,一起上路。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凌心瑜看着秦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情绪。
秦老夫人似乎知道凌心瑜在想些什么,轻笑道:“心心是不是不理解,老身为何如此高兴?”
凌心瑜点头道:“大约是心心还年轻,确实是没办法理解秦祖母心中所想。”
秦老夫人爽朗笑道:“有些人,你不能求和他一起走多少的路。能同行一段,已经是缘分了。老身今儿来,一来呢,是看看你。许多年不曾见你了,老身心里惦记得很。希望你能好好的。二来呢,也就是问候一下你祖父。如今知道你祖父身体尚好,也愿意和老身同行一段,老身就欣慰了。”
秦老夫人起身,便是要告辞的意思了。
凌心瑜惊讶道:“秦祖母,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