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心瑜一时间也愣住了：“这么多？”
“其中还有老王爷来信。原本是在驿站的时候，就要给小郡主的。只是驿站那边，出现的人太多了。奴婢没找到时间和机会出现。这才耽误了。”
银铃子似乎有点着急：“小郡主快看看吧。这万一有什么事情，因为奴婢的延误，耽误了，那奴婢可是要愧疚了。”
似乎为了缓解银铃子的慌乱，凌心瑜故意将那些信件放在了边上，撇嘴嗔怪道：“你呀，总是会自己吓唬自己。你忘记了我们出门的时候，祖父是如何叮嘱我们的了？”
银铃子愣了愣，才低声道：“老王爷说了，让我们放轻松，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一趟，就当做是游山玩水了。”
凌心瑜笑容灿烂：“对呀，既然祖父都这样说了。那就证明祖父心中有数。这封信，多半也就是问问我到了那里了。情况怎样了。”
银铃子对凌心瑜有种谜一般的信任。
瞧着凌心瑜这样说，也没有任何想要和凌心瑜辩解的意思，轻笑道：“既然郡主都这样说，奴婢自然是相信郡主的。只是，郡主还是看看吧。万一呢？”
凌心瑜笑着点头，当着银铃子的面就拆开了，一目十行的看完，就顺便递给了银铃子：“诺，你瞅瞅？”
银铃子这会子倒是没有计较什么主仆差别了。
拿了信看了一眼，咧嘴笑道：“果然像是小郡主说的那样的呢。那么，需要回信吗？”
“要啊。”
凌心瑜笑道：“虽说这婚事确实是按照祖父的预算在进行。可具体行程，也是需要让祖父知道的。另外凌家那边……”
凌心瑜默了默：“终归还是要我亲自上门走一趟的。毕竟，祖父交代了，让我上门去探望一下秦老夫人。”
银铃子低声道：“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心瑜歪着头看了看银铃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吞吞吐吐了？这可不是你的脾性。说吧，什么事情？”
“奴婢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说是……秦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和老王爷似乎是有过一段感情。只是后来，秦老夫人嫁给了秦家。也才有了老王爷和秦家定亲的事情。”
银铃子说完这些，就跪了下去，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道：“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探查王爷的隐私的。只是这件事情……当时确实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奴婢很容易就探查到了。”
凌心瑜点头：“行了，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过这个消息，你知道，我知道也就行了，不要对第三个人说。另外……”
凌心瑜低声道：“你多留意一下凌栋。还有……凌娇珠。”
银铃子的眼睛眨了眨。
虽说没吭声，可凌心瑜却是知道了她的想法，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怀疑，凌娇珠根本没死。”
银铃子皱眉：“奴婢也怀疑了。所以今儿特意去看了。”
“怎么？”
凌心瑜不可思议的道：“凌家不可能真的为了讨好我，让凌娇珠去死的。而且，我听说，凌家那位，对凌娇珠，可是真的心疼喜欢的。”
银铃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奴婢今儿去瞧了那尸体。确实是年轻女子，体貌和昨儿在城门口瞧见的一模一样。只是奴婢昨儿隔得很远，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凌娇珠。只是，若不是的话，那这凌家，当真就不一般了。寻常人家，也不会养着和自家的孙女儿模样和身段都差不多的女子的。”
凌心瑜冷笑道：“所以，我从来都不敢小看了京城凌家。”
银铃子点头道：“郡主放心，奴婢会让人盯紧了住在跨院里面的凌栋一家的。”
“嗯。辛苦你了。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反馈给我。如果我不方便的话，给你姐姐也是一样的。接下来的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你和你姐姐接洽。”
凌心瑜一面说，一面拉着银铃子的手，认真道：“你呀，瞧着是个冷情的。可你内心比谁都要火热，你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下来罢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姐姐关心你，你心里也是关心你姐姐的。不然，也不至于拉着我在这里，啰嗦这么久。其实你也就是想要问问，你姐姐怎样了？她和淡墨之间的相处，到底怎样？在我看来，她和淡墨之间，能不能好？”
银铃子眼眶一热，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低着头，小声道：“一切都瞒不过郡主。郡主既然心疼奴婢，那就和奴婢说说看。也要让奴婢高兴高兴。”
“你呀。”
凌心瑜无比的心疼银铃子：“你心里，对淡墨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
银铃子低声道：“奴婢的眼睛里，从来没有什么淡墨。一直就只有郡主和姐姐。只要郡主和姐姐高兴，过得好。银铃子怎么都可以的。”
凌心瑜抬手揉了揉银铃子的头发，很认真的道：“淡墨和你姐姐，是相互喜欢的。只是可能，两个人的心里，都顾忌着你的情绪。”
银铃子的眼泪，毫无挣扎的就落了下来。
不光是凌心瑜惊呆了，就连带着银铃子自己都惊呆了。
银铃子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低声呢喃道：“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本意。”
可是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银铃子擦都擦不完的泪水，让银铃子迅速的崩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是第一次，看见银铃子如此失态。
凌心瑜差一点就要因为，面前这个蹲着蜷缩着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银铃子，而是喜欢哭鼻子的金铃子了。
手忙脚乱的蹲了下去，可还没等手碰到银铃子的脊背，就听见银铃子瓮声瓮气的道：“求主子，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的。”
凌心瑜毫不犹豫的起身，直接去了门外面。
她无比了解她们姐妹。
金铃子需要倾诉，需要共情，需要被安慰。
而银铃子不需要，在银铃子看来，保护好自己爱的人，那就是第一位的。
只要自己爱的人好好的，银铃子可以接受一切结果。
凌心瑜十分心疼的站在门外，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将银铃子留在里面自己消化情绪，是不是正确了。
总之，从小到大，每一次，银铃子都是靠着自己走过来的。
倒是金铃子，每一次情绪，那都是蜷缩在凌心瑜的怀中走过来的。
凌心瑜在门口不断的踱步，心头想着，若是一炷香时间，里面还没好，那就要进去安慰一下了。
可凌心瑜没想到，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银铃子就出来了，而还已经梳洗过了。
如果不是眼眶通红的，只怕都看不出来已经哭过了。
凌心瑜松了口气，飞快的迎接了上去，伸手拉着银铃子：“你没事吧？”
银铃子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凌心瑜，低声道：“姐姐的事情处理好了，接下来，奴婢全身心，都属于郡主一个人了。一定为了郡主死而后已。”
凌心瑜无奈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什么死而后已，说的这么吓唬人。”
银铃子认真道：“郡主，奴婢是认真的。郡主就没想过，为什么奴婢可以掌控王府的暗部？”
凌心瑜愣了愣，片刻之后，才低声道：“你想好了？这条路，很不容易走的。你若是当真要走下去，只怕是不容易。而且，你还年轻。”
“奴婢这辈子，就是为了暗部而生的。其他的红尘俗世，对于奴婢来说，都是负累。”
银铃子站在暗夜里，就像是一柄黑色的剑，融于黑夜，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凌心瑜想到之前祖父对银铃子的评价。
也和银铃子自己对自己的认知是差不多的。
当时的祖父，让凌心瑜不要为难银铃子。
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路。
银铃子已经选好了属于自己并且适合自己的路，那就让她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只是，想到银铃子不过是个女孩子，却要去男人才擅长的领域，去做哪些事情，凌心瑜心头就是一阵的心疼。
想要劝说两句，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了。那我也不勉强你。只是，银铃子，你要记住。只要有我在，有镇南王府在。你任何时候累了，你都可以停下来。明白吗？祖父和我，不光是你的主子，还是你的家人。你做出的任何选择，我们都表示支持。但是，也请你，相信我们。可以做你的后盾，随时随地。”
银铃子罕见的红了眼圈儿，对着凌心瑜跪了下去：“奴婢何德何能，竟然能有主子对奴婢这样尊重。这样为奴婢着想。请主子放心，奴婢都知道了。奴婢这一生，就是为了极致的剑道而生。能追寻极致，就是一生快事。”
凌心瑜笑道：“你说得对。也许，你还会遇到一个和你一样，追寻极致的剑道的人，然后两个人携手，共进退呢。”
银铃子难得的红了眼眶，眉目中带了几分难得的骄傲：“可不是。”
凌心瑜又小心的叮嘱过银铃子。
毕竟这里是京城，在京城活动，原本就比在其他地方活动更加的危险。
银铃子笑道：“主子放心好了。奴婢的这份本事，整个天下，能杀了奴婢的人，屈指可数。而奴婢也不愚蠢，这些年执掌暗部，自然也学了保命的本事的。所以主子不必担心奴婢。”
凌心瑜笑道：“嘴上这样说呢。可实际上呢，到底是自家的姐妹呢。不担心你，担心谁。”
银铃子稍微沉默了一瞬间，小声道：“主子放心吧。若有事情，不方便直接联系主子，我会联系姐姐的。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很惦记姐姐的。请郡主转告姐姐，不必对我心怀愧疚。毕竟，若是让我去家人，去相夫教子，我是做不来的。寻常人将之视为女人的归宿。可是在我的眼睛里……那是一个巨大无比还无法逃脱的囚笼。”
凌心瑜略微默了默，点头道：“好，你放心，我会记得转达的。”
银铃子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凌心瑜都站在月光下，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云怀瑾都到了她身边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云怀瑾叹了口气，将斗篷解了下来，将凌心瑜整个都包裹在斗篷里面，沉声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瑾哥哥怎么去而复返了？”
“去而复返？”
云怀瑾挑了挑眉，总觉得凌心瑜这话有深意。
凌心瑜轻笑道：“你敢说，你没有跟着我回府？”
云怀瑾笑得十分的坦然：“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跟着你回府了。不过，我那也是担心你。怎么？你是不许我担心你？”
凌心瑜长叹了口气，索性就裹着斗篷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拖长了声音的道：“就担心我啊。我还以为，瑾哥哥是想我了呢。所以才会去而复返，来探望我，陪着我。”
看着凌心瑜那戏谑的表情，云怀瑾伸手，将凌心瑜那一双过分亮的眼睛盖上了，低声道：“你这丫头，过分促狭。和你说这些，很是吃亏。我确实是担心你。生怕你一个人出远门，不习惯。加上刚才听见重阳说，你院子里，从来都不留人守夜。就不放心，来看看。”
“看什么？”
凌心瑜轻轻的摇晃着，任由云怀瑾的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笑道：“看我是不是金屋藏娇了是不是？”
云怀瑾坐在凌心瑜身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我不需要看你金屋藏娇。我只需要过来，你就已经是金屋藏娇了。”
凌心瑜一把就将云怀瑾的手扯了下来，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呸，也忒不要脸了。”
云怀瑾笑道：“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便是不要脸，那也是无妨的。”
凌心瑜伸手推云怀瑾：“行了行了，知道了，夜深了，赶紧回去吧。”
“嗯？”
云怀瑾歪着头，指了指凌心瑜身上的斗篷：“我斗篷都拿过来了，你和我说这个？”
凌心瑜扑哧笑出声：“咋？你是准备来我这里守夜来了？不打算走了？”
“是的，没打算要走。就打算在你这里守夜了。不离开，怎么？不可以？”
云怀瑾理直气壮的道：“南境小郡主呢。我这若是不守着，你院子里又不留人伺候。万一来个人，直接把人给我打包带走了，我要去哪里哭去？”
凌心瑜失笑：“打包带走？难道我是货物吗？”
“你倒不是货物……只是，觊觎你的人太多了。”
云怀瑾叹了口气，将凌心瑜的手抓在了手心里，看着她手指尖那小巧的指甲盖儿，心猿意马。
凌心瑜更感兴趣的，倒是云怀瑾说的那一番话：“怎么？在我进京之前，他们就给我造谣。说什么貌若无盐，脾气火爆，而且喜欢收集美男子之类的，当然了，那些什么天煞孤星什么的，也算在其中。这样一个不祥且毫无优点的人，还会有人觊觎？”
云怀瑾笑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误解。”
凌心瑜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小声嘟囔道：“你以为，我是不知道吗？其实我都知道的。若非是南境那三十万兵马，谁会知道我凌心瑜是谁。”
云怀瑾瞳孔微缩：“心心，你不可以这样说自己的。若是没有南境那三十万兵马，你也不至于会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一个人艰难的成长了。这是双刃剑。”
凌心瑜抬头，看着云怀瑾，眼眸中有雾气飞速的凝聚：“那么你呢？你是为了凌心瑜来，还是为了三十万兵马来？”
云怀瑾眉头紧皱：“重要吗？”
“嗯。重要。”
凌心瑜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就是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云怀瑾苦涩道：“最开始，是为了三十万兵马。”
这个答案，在凌心瑜的预料之中却也在预料之外。
准确的说，这个答案，确实是云怀瑾的真实答案。
可凌心瑜是没想到，云怀瑾胆子不小，竟然能真的将这个答案说出来，给凌心瑜听见。
凌心瑜歪着头，认真看着云怀瑾：“你说出来这个答案，就不怕我直接将你扔出去了？”
云怀瑾叹息道：“我只是说了实话，你不至于这样对我的。你又不蠢，不是吗？”
凌心瑜无奈了：“是，我不蠢，所以，你就连带着骗我都不肯吗？”
云怀瑾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道：“是的，我不想要欺骗你。对你任何的欺骗，我都不愿意。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欺骗。我内心的任何真实的情绪，我都不怕被你知道。同样，我也不惧怕知道你内心的任何情绪。因为我们都是很理智的人，都知道要如何理智的来对待这些客观事实。”
凌心瑜长叹了口气，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斗篷里面，拖长了声音的道：“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