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有二,上卷不祥,下卷于此;
意甚奥,玄妙吊诡;
其妄恶行,不予人知;
散为流沙,落地为简,弱冠数,共藏漆(七)矣;
恶行幡醒,故于此,详组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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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意思说的,是译马妃子所遗留下来的竹简一共有两卷,上卷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下卷就在他们手里,也就是胡力一行人现在所处的黑沙大漠之中,“他们”当然指的是将这里改造成“仓库”和实验室的那七名考古学家。
从第二句开始,才是朱小华想要表达的内容,他想告知看到这根坠简的有缘人,译马妃子所留下来的竹简非常玄奥,尤其是下半卷竹简当中蕴藏着很玄妙吊诡的东西,只可惜落到了恶人手中,他们借此为所欲为。
当然,朱小华最初也参与了,可能是后来良心发现,不忍看到图谋不轨的人,即另外六名考古学家,利用下半卷竹简当中的秘密再四处危害人间,于是便将他们藏匿坠简的地方,用极为隐晦的方式,在这根坠简上做了暗示,以此告知后人。
解释到这的时候,胡力再次看向了刚才留意的那排货架的里端,他总觉得有一些异样,但每次当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便一下就消散了,可他脸上的疑云却并未散去。
因为,他距离那些货架有几百米之远,胡力却仍能感受到后脊背发凉,瞄了一眼枯蛇,那张皱巴巴的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发现危险时的警觉,看到这胡力不禁有点纳闷。
“老胡,老胡?”宋财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正在愣神的胡力。
“哦,没事。”胡力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现在你们都理解了吧?”
“大概的意思懂了。”开口的是李于峰,他没想到胡力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破解出如此晦涩难懂的古文,怪不得何玉堂对他礼赞有加,“我可以不可以这么理解,留下这根坠简的人,是想告诉我们有人利用这卷竹简上的内容为非作歹,但他一时良心发现,把他那几个同事藏匿坠简的地方写在了上面,是这个意思吧,胡先生,我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
“对,李老板说的没错。”胡力说,“不过藏匿剩下的那些坠简的地方,并不是这个人写上去的,他是利用译马妃子原先记录的象雄文,将它们磨去一部分,再标注好阅读的顺序,就像这样。”
胡力说着,将那根坠简翻过来,用手指着上面所刻的那些象雄文说:“你们看,这个地方本来是有个字符的,可是被人用某种工具给磨掉了,而且还特意做了一道杠的标记,就变成了‘西’字,你们再看这串连接的字符,也被磨掉了。”
“只留下了一个‘北’字,这里有两道杠,代表着从一到二的顺序读,这行连起来就是‘西北’两个字,暗示着剩下的坠简被藏在西北方向的某个地方,但并不是全部都藏在一个地方,标注的地方还有其他几处,所以他们把这些坠简分开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不是吧,这都行!”宋财张大了嘴巴,惊讶的不行,“这可比我仿的那些木雕细腻一千倍,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呀,老胡,你是怎么发现的?”
确实,不光是宋财,连自小就跟随何玉堂走南闯北的何芸,也暗自佩服胡力敏锐的洞察力,此人不除对何家绝对是个祸害,此时她竟有了与何尚当时一样的念头。
不过,这种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她刚才只是站在何家的立场才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对于她个人来说,她是不愿伤害胡力的。
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毕竟患难与共过,可她清楚这并不是根本的原因。
“无意中发现的。”说完这句话,胡力觉得说了其他人也听不懂,随后便补充了一句,“要不是之前在实验室,将它与那上卷竹简做了对比,我也根本发现不出来,你是制造熏货(动过手脚的假货)和妙货(纯假货)的行家,你应该清楚。”
“那必须的,就凭这种精湛的工艺,用点黄杨木或乌木,随意雕两件某大师的‘喜上枝头’或者‘松鹤延年’,放在G园,我敢打包票,绝对没人看得出来里边儿的门道。”这时宋财突然意识到,好像搞考古的什么都会,胡力是一个,现在留下这根坠简的叫什么朱小华也是一个,他真后悔当年没去学考古,兴许现在也不用到这来遭罪。
“这么说,制造流沙坠简的人,并不是当时在M雪山上,开冰棺摘掉译马妃子黄金面具的那个人?”沉默许久的何芸,张开紧闭的上下嘴唇轻声说。
“是的,根据破解出来的象雄文字义,重新组合排列出来的内容来看,这流沙坠简应该就是出自那七个人之手,无疑了。”胡力说,“而且我总觉得留下这根坠简的人,也就是那名叫朱小华的考古学家,或许已经遭到了其他六个人的毒手。”
“什么意思?”何芸有些诧异。
“你们应该还记得这根我们当时在外面沙丘发现的食指骨吧?”胡力取出被头巾包裹着的那根食指骨,将它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当然。”
“老宋,你当时发现它的位置在哪?”
“黄沙里,入口处。”
“对,这条甬道的入口,即出口,现在,你们明白了么?”
“你是怀疑这名叫朱小华的考古学家,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他的另外六名同事发现了,害怕他出去以后泄露这里的秘密,然后把他给杀了?”何芸顺着胡力的思路往下展开了推理。
“你说的没错,但并不全对。”胡力先是点头,随后又微微摇头,他看着何芸的杏仁般的眼睛说,“我猜测他应该是把这根坠简弄丢了,惹怒了其他人,根据你在老武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画面,我觉得那七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人是领头的,而朱小华是个心存善意的人,绝对不具备领导能力,他的性格应该比较懦弱,甚至可以说是胆怯。”
“所以我认为,朱小华当年是把下卷竹简当中的一根弄丢了,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根坠简,被发现后,便被那个领头人给灭口了。”说到这,胡力又拿出之前自己在沙墙那头捡到的那支钢笔。
“这支遗落的钢笔,我认为它应该就是在那六个人搬运朱小华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至于这根食指骨,兴许是当年朱小华的尸体被直接埋藏在了沙丘入口处,若干年后,尸体腐烂掉,尸骨便沉积在了黄沙底下,由于这些人经常出入走动,可能会踩断尸骨,或者被沙漠里的那些黑蝎等爬行动物给撕咬的。”
“嘶~你还真别说,老胡,我觉得咱回去以后,能再开家私人侦探所,就凭你这推理能力,再加上我这脑袋瓜,无敌。”听到胡力的推断,宋财猛的一拍双手,那套生意经又出来了。
“少来,顾好财力斋就不错了,还开侦探所,真是服了你,亏你想得出来。”胡力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宋财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能碰,别再像上次在雪山时那样,乱摸乱动,这次中了邪,可没人帮你,听见没。”
“行了,我心里有数儿,放心吧。”宋财挥了挥手,心情看起来不错。
“照你这么说,那剩下来的坠简现在在什么地方?”何芸不想再耽误时间,说完回头看了看甬道入口,心里有些纳闷:小光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散为流沙,落地为简,弱冠数,共藏漆(七)矣......详组而得。”胡力念出了朱小华在坠简上所留下来的那段话,“剩下的坠简一共被藏在了七个不同的地方,每个地方藏有二到三根坠简,具体的位置都在上面标注了,刚才指给你们看的西北方向,就是其中一个藏匿地。”
“意思就是说,剩下的六处藏匿地点,你有把握找到?”何芸问。
“嗯,只要上面没写错,就能找到。”胡力的眼神异常坚定,语气也十分自信。
“好。”何芸频频点头,脸上漏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
接着她朝着枯蛇走过去,应该是在交代着些什么事情,但是说话的声音非常小,胡力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尽管墨玉给他带来了很强的身体协调能力,身体各方面机能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何芸的话说得极小,像是刻意防止他偷听似的。
“胡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每个地方有二到三根坠简的?”李于峰走到胡力跟前,一脸好奇的问。
“弱冠,在古代用以表示二十岁的男子,那弱冠数就代表着二十,加上我们现在手上的这根,一共是二十一根,‘漆’与‘七’同音,所以我推测他们应该把剩下的二十根坠简,平均分布在了七个不同的地方。”
“厉害,实在厉害,李某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各路牛鬼蛇神自认为也见过不少,胡先生还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心智的一位,实话。”
“李老板,抬举了,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要想准确无误的找到剩下来的坠简还得靠大家的力量才行。”胡力虽然对李于峰并不反感,但他明白这家伙绝对不是个什么好鸟,他一向不会因为受到一个人的夸赞,而改变对这个人的看法。
有些人骨子里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无论如何掩饰也不会变。人的眼睛是最容易分辨谎言的绝佳参照物。
眼下胡力就在李于峰的眼睛里,看到了狡黠和阴沉。
“那什么,胡爷,既然知道具体的位置,咱就动身吧,在这呆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望着一排排货架上陈列有序的各类古玩,孙有义不知为何,此时竟提不起任何兴趣,总觉得浑身毛躁躁的,明明外面地表温度已经开始回升,脚底板始终有股凉气往里钻。
现在他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因为,以他多年跟淘沙官打交道的经验,这地方邪性的很,继续留在这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