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当胡力的手触摸到老渔民的时候,心里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老渔民紧闭双目,用手捏住了胡力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神情凝重,额头上都起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老先生,你没事吧?”胡力看着老渔民还当他是哪里不舒服。
半根烟的功夫,老渔民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说了两个字:命也。
也不解释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来,这两个字可好可坏,可喜可悲。
在胡力心中,好也好,坏也罢,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他已经发现自己无法回头,事实上当他从考古所辞职的时候,就已经无形中卷入到了这场诡谲多变的阴谋中。
既然缠在了这张巨网里。
那就干脆一扑到底,兴许能够将其冲破。
“老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十六个字?”看着神秘莫测的老渔民,胡力才发现,他的身上居然有着和马回一样的特质——坚毅。
从老渔民的眼神当中,胡力感受的到。
“你叫胡力,十岁那年父亲就去了X区,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你母亲也因为你父亲的事,思念成疾最终不幸离世。”老渔民一边抽着烟,一边仔细的盯着拓本上的字符,说到这顿了顿,不知道是理拓本的思路还是关于胡力的事,“而你,一直寄宿在你父亲的几位同事家中,十七岁那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考古队,二十五岁那年辞职,与你的一位朋友开了一家叫财力斋的古董店。”
老渔民的眼睛被烟熏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这些年你一直想要寻找你父亲的下落,只可惜一没钱,二没线索,直到前些日子你的门口来了一位陌生人,你才因此到了东海这里,你看,我这老头子说的对不对?”
“你到底是谁?!”胡力早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普通的渔民,能把自己的底细查的这么清楚,一定是有所企图,这个时候他挪着步子想要接近木桌,他打算趁老渔民不注意,将拓本收回来,以防万一。
这可是马回拼了命才带出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丢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也是一名守陵人,跟马回那小子一样。”老渔民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马回的爷爷,我叫马宣德。”
“你是马大哥的爷爷?”胡力一脸诧异。
“怎么,不像?”马宣德笑着说。
被马宣德这么一说,胡力这才发现马回和眼前的这个叫马宣德的老人,长的确实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张脸,越看越像,如果马宣德再年轻个二十来岁,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这么说,我们在海底发生的事你都知道?”胡力感到不可思议,在珊瑚礁打斗的事除了在场的几名当事人外,不可能有人知道。
“一切自有定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拓本里的东西给解开,然后你带着里边指引的线索赶紧出发,否则一切都晚了。”马宣德轻叹了一声,“这次海底之战,他自然有他的法子,我相信他,你不必过于担心,我们开始吧。”
“好,但在开始之前,你能告诉我,你怎么对我的身份了解的这么清楚?”胡力仍然对刚才马宣德的那番话疑惑不已,在他的观念中,能够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详细的了解,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是做侦探的就是搞情报的,可是这马宣德怎么看也不像干这两样的。
马宣德笑了笑没有说话,就像当初宋财问马回,他是怎么知道八刀蝉是熏货一样,那种笑让人感觉自己与对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中的人。
胡力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重点,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拓本中的内容给翻译出来,一刻也不能耽搁,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就这样,一老一少,不断的反复辨认、推断着足有一张桌子长的那副石碑拓本,两个人完全入迷了,遇见难以解释的字符,彼此推敲了半天,确定其中的含义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引得在屋外的王素雅和宋财两个人一头雾水。
“咱要不进去瞅瞅?”宋财有点担心胡力的安危,“明明说好的以咳嗽为信号,怎么还笑起来了,这老胡到底在里边搞什么鬼?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你别急,再等会吧,那老人家让胡力将拓本带进去,或许真的有法子破解那里边的古文也说不定,你就别跟着添乱,去打扰他们了。”王素雅还算比较理智,她跟胡力看法一样,也认为这个老渔民不是一般人,只有宋财始终认为这老头就是个视财如命的老渔民。
拗不过王素雅,宋财只好蹲坐在木凳上,继续守在外边。
海边的日落也比城里落的快,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沉了下来。
胡力跟马宣德已经在木屋内呆了将近十个小时,从早晨到傍晚五点多钟,两个人连一口饭都没吃,一直闷在屋里没出来。
而考古队的王凯和小四一行人,也是一大早就出发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从西北那片海域回来,王素雅心里特别担心,他害怕父亲他们的渔船会再次遇到先前的那群怪鱼,如果真是那样,没有了马回的帮助,很难想象他们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后果。
王素雅打小就缺乏母爱,倘若再失去父亲,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无亲人,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活下去。
就在王素雅焦急万分的时候,胡力和马宣德从木屋内走了出来,从胡力的神态上看,应该是有所收获。
“老胡,你终于出来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跟这位老爷子在里边喝起来了。”宋财见胡力胡出来了,立马凑到他跟前打听,“怎么样,解出来什么没有,那里边到底写的什么?是不是跟之前照片里的古文一样,是一句暗语?”
“现在还不确定,我跟马老一共核对出了二十一个字,具体含义还要等回G园参考一些G国文的参本才能确定。”胡力望着出海捕鱼归来的那些渔船,但就是没见到王凯一行人考古队员的身影,“王叔和小四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王素雅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哎,他到底是谁?你怎么叫他马老。”宋财的关注点还是在那老渔民的身上。
“他是马大哥的爷爷,也是一名守陵人,先不说了,我们赶紧去找王叔他们吧。”胡力说,“马老,保重,您的话我一定牢记。”
“去吧,去吧,去...”马宣德说着说着,声音就变成了蚊子一般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没气儿了。
宋财靠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睡着了,心想这老头可真有一套,睡觉都还能抽烟,烟雾缭绕在马宣德的头顶,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雕像。
“胡力,你?”王素雅说。
“老胡,你这是干什么?”宋财接着说。
几个人刚要走,胡力却双膝跪地,朝着马宣德行跪拜之礼。
“走吧,别问了。”胡力抬头看着马宣德,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便起身离开了。
几个人离开了木屋,来到了海边,他们准备恳求那些已经回来的渔民帮忙,打算前往西北的深海区去接应王凯等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那里,况且胡力几个人的身上都没有现金。
“回不来喽,今天出海的渔船连鱼都没有打到几条,还想着捞人?不可能的事嘛。”一位拒绝胡力的渔民说,“我劝你们也赶紧走吧,再不走,等海神发怒了,这座小岛被吞没的时候,想走也走不掉哩。”。
“师傅,您可别欺负我们读书少,这座岛都这么些年了,还能被海水淹了?我不信。”宋财故意套渔民的话,这名看似老实巴交的渔民,却不上他的套。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赶紧逃命吧。”渔民丢下最后一句警告,拎着水桶一溜烟的就跑了。
“什么海神,还把岛给淹了,封建迷信,迂腐。”宋财认为那渔民纯粹在吓唬他们。
“话也不能这么说。”胡力当然也不赞同海神说,不过渔民的一席话,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看到的一组科学调查数据,“从1900年到2000年,这一百多年来地球的温度已经上涨了0.8摄氏度,据说再过一百年,到了2100年的时候,地球的温度很可能还会增加到3.6摄氏度,到那个时候将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可是这个跟海水把小岛淹掉,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一点没听出来。”宋财听完胡力说的这些,只记住了几个数据,对于地球气候变暖,对海洋环境造成的严重性,他完全不明白。
“这么跟你解释吧,地球温度上升就会加速南北极的冰川融化,冰川一融化就会导致海平面逐渐上升,那些海拔比较低的城市或者岛屿,就会被海水淹没掉。”王素雅解释道。
“你们还记得吴勇之前说过的话吗?”胡力望着东海的西北方向说。
“什么?”王素雅和宋财都摇头表示不知。
“我们第一次登岛的时候,吴勇跟我们说了关于西北深海区的那群怪鱼的事,当时我记得他说过,他们遭到怪鱼袭击后,往回返航时,到了水温较高的海域,那群鱼就停止攻击了。”胡力对吴勇当晚说的那一段话印象很深,“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这里的海水温度一直在不断的上涨。”
“你是说,这里的渔民之所以会说什么海神将会把这座小岛淹没,说到底还是全球气候变暖造成的?”宋财现在开始有点明白胡力刚才说的那份数据调查报告了。
“对,这里的居民常年生活在这座岛上,唯一与外界有所联系的人就是吴勇了,根据之前马老说的那些关于吴勇早些时候干过的事,我觉得这个海神的谣言就是吴勇散布给岛上居民的。”胡力自从阿远跟他们交代了吴勇当时前往西北深海区打捞古格银眼的事后,他就料到这吴勇一定是早有预谋,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宋财不解。
“精神控制。”胡力望着仍在搬运家具的渔民说,“他让人们信服海神说之后,就可以借用大海的名义,去推脱自己的一些恶性,比如说,当年那几名替他捕捉‘大鱼’的青年。”
宋财和王素雅纷纷表示赞同,三个人在海边说着说着,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时候,胡力隐约看到海面上出现一抹黑影,没多会儿那道黑影的轮廓便显现了出来,原来那是一艘渔船,那正是王凯他们一早征租的那条渔船。
“爸,爸!”王素雅朝着渔船方向喊着,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