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这天，我收到唐颜的宴请。想来不过是些冷嘲热讽，原想将它推了，不想被她察觉，特意提醒我不得迟到。
“那天本宫便在东宫恭候大驾。”
她面容姣好，双眸纯良无害，说出的话挑衅意味十足。
我穿着樱桃准备好的衣裳来到宴会，这是樱桃特意叫京城最好的布庄连夜赶出来的。
按那丫头的话来说：“宴会可多着人看郡主笑话，我们可不能输人又输阵。”
到了东宫，早已有婢女等候，她领着我七拐八弯，终于到了。
以唐颜为首的一干人看到我时，纷纷停下了脚步。
她们都很惊讶，因为我从不参加宴会。
以前先皇在时，她们看在我受宠的份上，总会来邀请我。可是现在…她们不屑，我自然也凑不到她们跟前。
“她怎么在这”“怎么来了”之类的话，落针可闻。议论声越大，唐颜的笑容越开朗。
啧啧，都是不欢迎我的。
“好了，郡主是本宫请来的，本宫见郡主不日就要前往穷乡僻壤的地方，可得好好让我们看看。”
我嗤笑出声：“娘娘，胡人的地被您称为穷乡僻壤，这若是让他们听到，怕是不妥吧？还有皇上…”
话还没说完，唐颜快速踱步“啪”地给我一掌。
“你，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本宫，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父皇又怎么会听到。”
谁也没想到唐颜会突然出手，完全没有身为太子妃的体态，我虽然只是个郡主，但也诰命在身。她还将皇上放在眼里吗？
唐颜也似乎反应过来，但她依然恐吓我，想让我打消告状的念头。
她拍了拍我的手，俯在我耳边：“我爹是丞相，我丈夫是储君，你若是敢去告状，我就让你活不到和亲的日子，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能去和亲，也是多亏了我哦。”
疯子。
听了她的话，我满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
我想要挣开她的手，可她却紧握不放，紧紧盯着我。
“答应我啊。”
身旁的人想来劝阻，都被她一一呵斥。
“听说太子妃这里好生热闹，孤来见识一下，太子妃不介意吧。”
突然，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那人便来在跟前，唐颜也顺势松手了。
李承慕匆匆而来，又很快地走了，连带着我一起。
15
“妤若，你放心，孤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这是上了马车后，李承慕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似乎很忙，将我送回府后，又很快走了，也没下车。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那天所说的意思了。
原来是胡人的王毒亡了。
新上任的王生性好战，不接受大元的和亲，两国要交战了。
这一仗怕是难打啊，这次又不知要牺牲多少将士，才能换来和平。
朝堂上为谁带兵出征争议得面红耳赤，却也迟迟没人愿意接受兵符。
李承慕接受了！
临走前，他曾与我见一面，他说：“孤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可孤想跟你说。”
他顿了顿，又继续，“我心悦你。”
我吓着了，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齐王竟心悦于我，我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内心其实是开心的，但又茫然。
李承慕看出我的心思，他只是苦笑：“妤若，我不逼你，我只是怕以后都不能和你见面了。”
看他那样，我想就这样答应了，可他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转到其他话题。
唉，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
转眼半年已经过去了，这期间京城发生太多事了。
譬如太子妃有身孕后，这本是大喜事，而赵良娣却偷用禁术，害得太子妃小产，赵良娣被赐自尽。
原本坚定站在太子阵营的赵家，与唐家斗得你死我活。
今日我抓你受贿，明日你抓我滥用职权。
皇上也自顾不暇，这半年他的身体日渐衰弱，从民间招揽不少医者，依旧不见起身。
两月前，太子监国，增加赋税，民间对朝廷怨声载道，个别地方已经有义军起来声讨。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看着窗外略有暗沉的天气，我叹了口气，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郡主，行李都收拾好了，何时出发？”樱桃进来了，声音说不出的轻快。
看着她这模样，我忍不住逗她：“此次是我一人前往边境，你就留在府里吧。”
李承慕传信，要我赶快去边境，京城动乱不安，恐牵涉到我。我用了一点小伎俩，让太子同意我出京。
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人了。虽然我们半年不见，他却长在我心中似的，时不时出现我脑海里。
樱桃撒着娇，真以为我不让她去，嘴巴都扁起来了：“那可不行，奴可是要保护您的。”
说着，她见我始终不松口，丢下一句“奴去看看还有要收拾的吗”便跑了。
我摇了摇头，这小丫头，真是没个正形，这要是被嬷嬷看到了，有得被她唠叨了。
16
“妤若，你来了。”
看着前面的人快速踱步而来，不由分说地抱住我。
我吓得连将人推回去，李承慕似乎看出我的意图，始终不愿放开：“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这半年在战场上厮杀，好几次我都以为我这条命捡不回了，妤若，我不想放过你了。”
我也不愿放开呢。
……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我和李承慕就来到书房，我直接开门见山。
“皇上如今身体抱恙，与先皇当年病症诸多相似之处。我怀疑皇上也是为毒所害。”
至于下毒之人，除了李玉还能是谁。
皇上早已对李玉不满，甚至有另立储君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被太子知晓，他竟胆大妄为，下毒谋害皇上。
如今另一位皇子在李玉监国期间，也溺水身亡了。现在只等皇上升天后，他就可以坐拥江山了。
“是我太无能，才迟迟不能为母皇报仇，如今我已平定边疆，收服义军，不日我们便可进京，只是实在不愿你受牵连，这才叫你前往边疆。”
听着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心里不禁感叹，从前那个鲁莽的少年郎，如今既能弛骋疆场，也能细心顾全大局，也算有勇有谋了。
我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执意不听齐王的安排，怕是只会连累他。
我说：“你且好好的，不用牵挂我。”
17
与李承慕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留我一人在城中，静候他的好消息。
对了，我们成婚了。
是我提议的，他不同意，是我坚持要的。
婚宴办得匆忙，也只邀请他的几个部下，拜过天地，也有了证婚人，这也算完整了。
嬷嬷知道了婚礼如此简单，也是反对的，再加上李承慕成婚几天后就要领兵南去，对他也没有个好脸色。
点点滴滴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李承慕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一路势如破竹，攻到长安。在金銮殿上，太子一箭毙命。
皇上虽然命被救回来，却只能永远躺在床上。李承慕将他当年谋害先皇，伺机夺位的事昭告天下。
他原想将皇上赐死，是我阻止他。
他以为要一个人痛苦，就让他死，其实不然，我有记忆时便在民间以乞讨为生，知道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
更何况是一直都在追求权势的人。
我曾去看过废帝，他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宫中的人对他照顾也不细心，脚一踏进屋里，便尿骚味夹杂其他的味道传来。
我说：“你后悔吗？”
中年时弑母，如今被亲儿子背叛，只剩孤苦一人，不得善终。
废帝瞪大双眸，他歪着嘴，想要怒骂我，却只能发出呜呜声，见自己处于下风，便奋力用头横扫旁边的碗。
碗碎落一地，我的手也被划出一道口子。他笑了，哈喇子流出来他也依然笑个不停。
听到动静的宫人连忙赶过来，见这一情形，吓得倒吸一口气，只觉握在手中的银子烫手。
我轻笑一声，笑我的愚蠢，我原以为皇上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会对先皇愧疚不安。看来有的人是天生的恶骨啊。
我吩咐跪在地上的人：“别让废帝死了。”
18
处理好废帝，该去见齐王了，不对，他如今已是皇上了。前朝的事留下太多了，李玉只顾享乐，百姓的怨气积压太多，若没有好好处理，这天下迟早要崩。
御书房内，李承慕正在批改奏折。眉头皱成老头了，也不见得他舒展。
“又在为何事所困啊？”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他有事还是会来问我。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抚在他额头上，想将皱褶抚平。
“无非是朕的皇弟皇兄们，见朕好欺负，都想来分一杯羹。”
先皇的儿子在废帝在位时，便被他赶回封地，非召不得回，如今李承慕在位，都三番五次请求回京。依他们的德行，不把京城搅得一团糟，才怪。
“那就让他们来呗，跟他们说，若要来京，需得考取功名才能入朝为官，且他们的封号不能世袭。”
我就不信他们还愿意来。
过了片刻，我才想起我此次来的目的。
悄悄地俯在他耳边说了话。
没料想李承慕的反应吓了我一跳，他反手将我搂在怀里：“真的吗？我要当爹了。”
说着他还抱起我在原地转了几圈。好久才回神过来。
是的，我有孩子，而且已有三月了，之前在京城时，见李承慕忙得晕头转向，我竟也忘记跟他说。
今日是太医照例检查，我这才想起来。
李承慕将我抱下来后，看了我许久，在我额头亲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对我这么亲近。
他说：“妤若，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落魄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家。
……
在孩子满月时，李承慕喝醉酒了，他大着舌头告诉我，当年知道是废帝杀的先皇时，他早就想将他一刀捅死，不过为了在我面前留个好印象，他知道我不会放过废帝的。
还有就是他早就喜欢我了。
我抱着女儿看着他笑呵呵的模样，不禁笑道，这傻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完——